侯府遺珠

第713章

林鴻運率領的精兵回京比林十八晚了差不多十日。

晚這么多日,自然有原因的。

因為要押解叛軍師爺以其心腹、臥虎山匪徒眾頭目歸京,囚車的速度是一方面,沿途遇到的闖營和刺殺更添回程的壓力。

林鴻運率兵來運州收網之前,皇帝的密旨中便有盡最大可能活抓白一敬這一條。

活抓白一敬,自然還得毫發無傷地押解回京城。

本以為叛軍已經瓦解,就算還有那么一兩個漏網之魚,也無法再翻起風浪。

萬沒想到在震南軍幾千精兵的押解下,剛出運州的第一夜,便有人闖營,目標直指白一敬。

若只是押解白一敬和那幾個惡貫滿盈的臥虎山眾頭目,對于數千震南軍而言實在是小菜一碟,可是這次在臥虎山繳獲的金銀珠寶以及兵器的數量實在太過龐大,長長的車隊將震南軍數千精兵的防線也拉得頗長。

林鴻運在出發之前便對數千精兵進行了精心的安排確保匪徒和戰利品平安押解回京,

只是沒想到如此縝密的安排之下,居然接二連三地有人前來闖營,而且每一次的目標都是直對白一敬。

第一批前來闖營的是兩名輕功極為出色的江湖中人,不過震南軍絕不是吃素的,這兩位輕功卓絕的江湖中人,連白一敬的面都沒能見到,便被震南軍結陣拿下。

可惜的是林鴻運還沒擺開審問的招架,這兩人便咬破藏在牙槽內的毒囊毒發身亡,這讓林鴻運十分震驚。

是白一敬身上有什么秘密有人非致其于死地,還是白一敬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居然在震南軍精兵的重重護衛下也要舍命殺了他!

林鴻運越想越震驚,心里更添警惕,當晚便進行了一番安排。

也許第一日闖營的失敗震懾了暗地里藏著的人,也或許想那兩個江湖人闖宮只是偶然事件,接下來連著三日平安無事。

林鴻運卻不敢大意,因為這份平靜給他一種暗處之人正憋著大招的不祥預感。

果然第四日,押解隊伍便在一處茂密的山林附近遭遇了伏擊,數十枝利箭齊發,目標直指白一敬所坐的那輛馬車。

帶著親兵護衛在馬車邊上的林鴻運揮動著大刀隔擋不斷飛來的利箭,嘴里發出一聲厲嘯,頓時便有一隊尖兵從側面沖向利箭來處,不過轉瞬之間便傳來了接二連三的慘叫聲。

這一波利箭攻擊被擊破,只是還沒等松了一氣,從另一面殺出數十高手,直沖白一敬的囚車而來。

震南軍善戰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是更善長的協同作戰,個人的能力出眾者并不多。

對上突然冒出來的數十名高手,震南軍難免有了傷亡,眼看便有那么少數幾個高手就要沖到白一敬的囚車面前,手上的大刀便要砍上白一敬。

林鴻運算是看明白了,今日的箭手伏擊、高手沖營的目的都不過是有人想要白一敬的命!

林鴻運與一直守衛在自己身邊的林大眼對了個眼神,再發一聲厲嘯,原本看著像似被高手沖散的震南軍,剎那間便結成了一張嚴密的網,將這幾位高手網在其中。

一直散著發垂著頭坐在囚車上的白一敬,身上的氣勢頓時一變,雙手一揮從囚車上破身而出,從身底下抽出一把大刀,直接對上已經沖到囚車前的那位高手。

沒人能想到“白一敬”會突然暴起震驚,那名高手有了一瞬間的閃神。

這一瞬間的閃神便讓他失去了先機,“哐當”一聲手中的大刀直接被“白一敬”砍成了兩半,接下來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

他已經看清的面前的人并非真正的白一敬,而是高手所扮,他想發聲提醒同伴,只可惜已經發不出聲了。

說起來他也是高手中的高手,可是直到現在也不知道對方究竟點了自己的那個穴位,不但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甚至想咬破毒囊的力氣都沒有,腦子卻清醒得很。

這場伏擊和刺殺,雖說事出突然,卻因為林鴻運事前的運籌帷幄,白一敬安然無恙,伏擊者和刺殺者不是被殺便是被擒。

讓林鴻運深感痛心的是震南軍兵士也有些損耗,死者近十人,傷者近百,林鴻運自己也在與高手的對戰中被砍了一刀。

所幸傷勢并不算嚴重。

為了給傷者療傷,也是為了給亡者一個安生之地,林鴻運不得不下令就地扎營。

雖說之后再沒有遇見伏擊刺殺事件,待林鴻運帶著震南軍押著俘虜和戰利品回到京城時已經是林婉生產之后的第二十日了。

隨著林鴻運率軍回到京城,路途中被刺殺的消息便也傳開了。

白一敬的死活,林婉并不關心,刺殺白一敬的目的是什么,她同樣也不關心。

她關心的這些刺殺都到底是不是叛軍的漏網之魚,會不會給葉深帶去危險,當然她也關心林鴻運的傷勢。

林婉與林鴻運并不上親近,甚至都沒說過幾次話,可是再不親近,林鴻運也是她的堂兄,是震南侯府的世子!

林婉自己還在月子中,自是不能親自去震南侯府探望林鴻運,卻也少不得在往震南侯府送些上好的藥材和藥膏。

原本這些事并不需林婉操心,早在得知林鴻運帶著傷歸京,吳氏便備好了藥材。

吳氏沒有林婉想得那么多,卻也在心里想著能不能在震南侯府打聽到更多有關葉深的消息。

當然吳氏心里也明白,就算她親自去了震南侯府,震南侯府也不定能告訴她更多的消息,但是吳氏還是打算親自跑一趟震南侯府。

林婉倒是想勸吳氏,考慮再三還是忍住了,在索性讓司琴陪吳氏往震南侯府走一趟,另外又專門讓林大去了一趟震南侯府。

因為林婉心里比誰都清楚,在女眷那邊肯定打聽不到確實的消息,即便林鴻運帶著傷回來,在女眷面前定然是輕描淡寫一帶而過。

路上伏擊刺殺真實情況,當然要從林鴻運身邊的親衛下手。

林大以前便是震南侯府的親兵之一,雖說離開震南侯府已經十多年,親兵營里的一些老關系依然還在。

震南軍途中被伏擊遇刺殺已經被傳得人盡皆知,林大要打聽的并不涉及到朝廷和震南軍的秘密,相信沒人會瞞著掖著。

林大的震南侯之行果然打聽到了不少吳氏壓根就無法打聽到的消息,特別是當日伏擊刺殺的情景,經過親衛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描述,便是林婉聽了都像是身臨其境一般,連連抽氣。

“大堂舅太棒了!”林大從震南侯府回來的時候,葉祺已經從國子監下學與葉晨一起來探望林婉和弟弟妹妹,聽了林大的描述由衷贊道。

葉晨到底還小,林大的那一番描述他只聽了個熱鬧,這會兒跟著葉祺拍著手也道了聲:“大堂舅好棒”。

捧場王棵葉晨莫屬!

林婉抿著嘴含笑著看了眼葉晨,伸手輕輕拍了拍葉晨的小腦袋,眼睛卻看著葉祺問道:“說說你大堂舅到底棒在哪里?”

葉祺稍頓片刻便道:“若不是大堂舅提前讓武功高強的林二眼偽裝那個白一敬坐在囚車里,那個白一敬就算不死起碼也得重傷,這是一。大堂舅面對高手臨危不亂,而且治軍有方,一聲呼嘯便讓兵士迅速結陣,將高手拿下,此其二。還有……”

林婉沒想到葉祺居然給了她這么一番滔滔不絕,雖說葉祺的分析,還是顯得略有些稚嫩,林婉的心頭還是涌起了一種“我家有兒初成長”的自豪感。

林鴻運身上的傷勢并不重,用的又是江昊特制的金創藥,回到京城時已經基本痊愈。

剛回到京城的林鴻運很忙,先是被皇帝召進宮談了近兩個時辰,接著便是與各方面進行交接。

待林鴻運將押解回來的一眾匪徒包括白一敬與刑部進行了交接,又將戰利品與戶部進行了交接,回到震南侯府已經是五日之后了。

得知葉家和林婉都專門往震南侯府送了藥材,而且林大還特地到親衛營走了一趟,于是好不容易得了兩日休息的林鴻運便特地抽出半日時間“陪”妻子來墨香街探望林婉。

準確地說來,這個“陪”并不是林鴻運陪妻子,而是妻子陪林鴻運才對。

盡管林鴻運與林婉相處的時間并不多,堂兄妹兩個也不算親近更不算了解,這次林鴻運卻意外地給到了林婉的那個點。

雖說林鴻運與林婉是堂兄妹,林鴻運也不好進林婉的臥房,而林婉還在月子里,也不方便出臥房,堂兄妹只能隔著屏風一個在外間一個在里間。

不過林鴻運有墨香街之行,還是為林婉了解了許多之前不曾了解的情況,比如葉深在臥虎山受傷的實情,當初實況林鴻運并沒有說,只是確定了葉深的傷非流矢所傷。

至于實況,林鴻運直截了當地告訴林婉,葉深曾經提過一嘴,待他回到京城必定一五一十為林婉還原現場。

既如此,林婉還能說什么呢?!

“明日我便要回軍營,孩子滿月酒我又喝不上了。”林鴻運離開靜思苑之前無不遺憾地說道。

林婉不由對著站起來正打算與林鴻運一同告知的楊氏挑了挑眉道:“明日便讓大嫂代大哥喝一杯便是!”

外間傳來了一聲“嘖”,雖說看到不到林鴻運的表情,林婉卻像是聽到了林鴻運的心聲,接著笑道:“大哥想喝酒還不容易,我這便讓人給林大送信,讓他多往車上搬幾壇子好酒!”

林婉果然猜到了林鴻運的心思,她這話音剛落,便聽林鴻運開懷一笑道:“三妹果然懂我!”

楊氏狠狠地對著外間嗔了一眼,回頭又嗔了林婉一眼道:“三妹也真是的,軍營里又喝不得酒,回頭被父親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頓責備。”

“哎呀,你這女人真是,哪里來的那么多話,不讓父親知道便是了!”外面傳來林鴻運明顯不以為然的話,讓楊氏頗有無可奈何,林婉則抿嘴直笑。

因為臥虎山收繳的糧食需要運往災情嚴重的江南按災情程度進行發放,葉深果然沒能趕在林婉出月子葉家辦滿月酒之前回京。

剛送走林鴻運夫妻,林婉便收到了葉深的信。

看完葉深的信,林婉也只能苦笑了。

葉深的這封信寫于半個月之前,那個時候他剛押著最后一批糧抵達災情最嚴重的暨州。

就算第二日便啟程往京城趕,也不可能趕在孩子們滿月這日回到京城。

要說林婉心里沒有一絲的不痛快,那真不假話!

她生了三次孩子,只有生長子的時候,葉深是陪在她身邊的。

長子葉祺出生在蜀地的南竹縣,那個時候南竹剛經歷過一場洪災,正是百廢待舉的時候,葉深忙得腳不沾地,哪里有多少時間陪著林婉和孩子,滿月酒當然也沒有大辦,只是親近的幾家人聚在一起小小的慶祝了一下。

次子葉晨雖出生的京城,滿月酒辦得也算熱鬧,可是葉深這個當爹的卻在千里之外的蜀地渝州當知府,當然不可能出現在孩子滿月宴上親自為孩子慶賀。

本以為這一胎總能落個圓滿,沒想到又遇江南旱災和民亂,一去江南便是近半年,如今怎么看都得錯過滿月宴。

有時候想得多了,心里也會有委屈,類似“悔教夫婿覓封侯”的情緒便會撲天蓋地而來。

“婉婉,老三信上都說了什么?明日可趕得回來?”吳氏聽說葉深又有信來,便放下手上正忙著的活匆匆趕來靜思苑打聽消息。

林婉壓下心頭的酸澀,笑著搖了搖頭:“夫君已經處理完最后一批糧,現在正往京城趕。滿月酒能不能趕得上是小事,我更希望夫君能保重自己的身子。”

聽了林婉的話,原本一心希望葉深能趕上滿月酒的吳氏,頓時什么都不說了,滿月酒錯過還有百日宴、周歲酒,身子壞了可就是一輩子的事。

“那兩個孩子的大名小名,老三信里可有說?”吳氏忙不迭地將話題轉到兩孩子的名字上去。

明日便是孩子的滿月宴,總不能還弟弟妹妹的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