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衛離落愣怔之時,一位嬤嬤走了進來。
蘇念一驚連忙起身。
衛離落不禁對蘇念笑道:“阿嬤不是外人,你不必拘謹。”
“嬤嬤姓褚,原是阿娘身邊的人,阿娘出征時也跟著,后來我出生后,就一直照顧我,直到前幾年身體有些問題,阿娘才差人將她送回京都。”
又轉身對阿嬤說到:“這是蘇念,今后她便跟著我了,我剛回京,對這安陽城不甚了解,正好她可以告訴我。”
褚嬤嬤對著衛離落作了一揖,“小姐要做什么,開心便好,但萬不可全然相信他人,這安陽城中啊!多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人,不說步步驚心,但說踏錯一步,萬劫不復,是不過分的。”
褚嬤嬤說這話的時候,并未避著蘇念,衛離落看到她把頭低的很低。
褚嬤嬤繼續說:今日城下扶你的是當朝太子,蔑視皇族是大罪,日后見面需行禮,莫要讓人抓到把柄。”
衛離落努了努嘴,“他是太子,我是郡主,他沒比我大到哪去啊!”
嬤嬤看衛離落有些不服氣,便說:“你當圣旨說‘同公主位’,便真把自己當郡主了。”
衛離落勾起的嘴角帶著一抹狡黠,“圣天子要做戲給天下人看,阿嬤,難道我不該配合嗎?”
“再說,這郡主之位,我衛離落,當之無愧。”
褚嬤嬤像是被衛離落的話嚇到了,“這話在外面,是萬萬不能說的!”
“知道了,知道了,”衛離落無奈,畢竟褚嬤嬤是為了她好,“我也就當著你和蘇念的面逞一逞口舌之快,旁人面前不會亂說的。”
“還有”褚嬤嬤繼續說。
“還有什么啊!”被衛離落打斷。
“還有,承靈一事夫人生前交代過不可聲張,可你今日在城下……”嬤嬤一臉的無可奈何,氣的連話都沒說完。
“可我今日在城下竟生生幻化了一場雪,對吧!”衛離落聲音嚴肅了起來,“阿嬤放心,落落又不是從前那個只會鬧著阿娘給梳發髻的小姑娘了,我自有分寸的。”
褚嬤嬤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末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摸了摸衛離落的腦袋,“我們落落啊,今年還不夠二八,還是個小姑娘呢。”
然后褚嬤嬤就退了出去。
衛離落撐起了一個生硬的笑容看向蘇念,“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沒有惡意的。”
蘇念抬頭,“的確不該,如今你初回安陽,這京都暗流涌動,大皇子與太子分庭抗禮,將軍掌靈息山控靈,郡主承夫人職權又可號令南境上萬將士,將軍府本就有權高鎮主之嫌,實在不應太過張揚暴露承靈一事。”
蘇念一怔,意識到自己越了規矩,忙站起身改口到,“小人多嘴,小人知錯。”
衛離落啞然“你實在是不像普通的丫鬟,你是很厲害的蘇念。”
衛離落扶著蘇念走到床邊坐下,“說過了,我是你的親人,你提醒我這些,很正常的,這里又沒有別人,不用講那些什么亂七八糟的禮法。”
“但你是怎么知道這些?”衛離落好奇的問。
“家父生前雖位卑,但未忘憂國,只有我一個女兒,從小便將我當作男孩子教導。詩書禮易,諸子百家都有些許涉獵,這京中局勢也能看清幾分。”蘇念答。
“我果真是好運氣,怪不得我把你討過來的時候,衛珞姝的鼻子都快氣歪了。”衛離落如獲至寶似的盯著蘇念。
在衛珞姝那里才不會受到待見呢,蘇念面對這一番夸贊似的言論有些害羞。
“那你的父母是怎么……”衛離落小心翼翼的問。
蘇念的眼眶紅腫,雙拳恨得緊緊握住,“小人的家父是安陽頗負盛名的一位客卿,可是生生被吏部尚書參本扣了一個作反詩大逆不道的罪名,惹了殺身之禍,母親在官府緝拿父親的時候,混亂中被斬于刀下,就連我,也是父親的摯友全力保全,偷偷送到了這府中,不然,早不知死于什么理由了。”
“作反詩?”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父親雖沒有官階,但名望頗高,父親平日里喜歡四處游歷,去到安平臨近的青禾時,發現流民肆虐,他們想要去安陽卻遭到了官府鎮壓,父親氣不過,就回京聯合朋友,聯名上書,卻不曾想,奏折被截了下來,吏部伊程金怕私吞賑災款一事暴露,就隨便安了一個由頭,害了小人一家。”
“豈有此理。”衛離落氣的拍案而起。
“你放心,此仇必報,我會幫你的。”
衛離落看著蘇念,一身傷痕又聲聲哽咽。
“時候不早了,睡吧,我也有些累了,你就睡在里面。”衛離落怕她過度傷心,彎下腰就要幫蘇念脫鞋。
蘇念一下子彈了起來,“郡主使不得。”
衛離落被她過激的反應嚇得扶了扶額,“合著我剛剛說這么多話,是對牛彈琴啊!”
“都說了,沒有旁人時,不必講規矩的”
“那也不可以,沒有郡主為我脫鞋的道理。”蘇念忍著傷口被撕裂的痛固執的說到。
然后又看了看衛離落的臉色,繼續說:“也沒有丫鬟和郡主睡在一張床上的道理。”
衛離落都要被這些道理弄得頭大了,“我命令你,把鞋脫了,上床睡覺。”
衛離落看蘇念沒有動靜,再次強調,“這是命令!”
衛離落滿意的看著蘇念乖乖的坐到床邊脫鞋,扶她躺下,在蘇念一臉的惶恐中幫她蓋好被子。
外面的雪還在下,屋內的燭火尚未燃盡。
少頃,蘇念聽到身邊一陣抽泣。
說是要保護誰,可自己不過是一個身形單薄的小姑娘啊!
蘇念靠過去抱住了衛離落,“這雪會停的,傷心的事也會過去的。”
然后,她緩緩的拍著衛離落的背,輕輕唱到,
“月兒明,風兒輕”
“阿囡一睡到天明”
“紅燭紅,江水清”
“阿囡給你摘星星”
就這樣漫漫長夜,依偎著互相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