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花巷,煙霞樓。
驚蟄不依不饒的揪起秋媽媽的袖子朝門外走,說是要送去府衙。
花樓里賣下作藥本就是犯法的,若是再被說成賣假藥,估計秋媽媽下輩子得在牢里尋日子過了。
東瀛律法森嚴,容不得雞鼠之輩挑釁。
秋媽媽被嚇得臉色蒼白,唇止不住的顫,露著幾顆泛黃的牙。
“別別別,求姑娘放過老身,我再替您拿一瓶玉生露可好?”秋媽媽臉簇成菊,討好著道。
見著袖口的手有些松動,她繼而又忙道:“就在柜前,我去取來!”
驚蟄甩開她的袖子,將桌上的匕首拔起來,坐在凳上一言不發。
旁邊瞧熱鬧的,看見她手中匕首攝著瘆人的光,也都不敢上前造次。
秋媽媽如同躲洪水猛獸般“蹭蹭”邁步至柜前,趕緊從里翻出一個褐色瓷瓶,打開布塞輕嗅幾下,頷了首,想來這次是沒差錯了。
“姑娘勿怪,這瓶定是玉生露,保準不會壞您家夫人的事兒”
秋媽媽笑的花枝招展,翹著粗溜溜的手指,胸有成竹點了點那褐色瓷瓶。
驚蟄冷哼,將玉生露從她手里奪過來,轉身就離開。
前腳剛走,秋媽媽就插著自己肥碩的腰,朝著門口罵罵咧咧:“呸,什么東西?還真怕自己當主子呢!”
說些什么眼下倒無關緊要,總歸這玉生露是拿到手了,也能查清楚那王家娘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玉生露被陸子虞交由了落寧,讓她拿著去找百里堯瞧瞧。
陸國公府,春夜伴月明。
陸四娘子瀲滟鳳目,執著一本略有些輕殘的棋譜臥在榻上細細賞看。
銅爐生香,填了幾分雅致和繾綣。
雖手里拿著棋譜,可陸子虞心思卻不在這兒,一謀一慮都想著幾日后的府宴。
“姑娘,燉品來了。”白露推開門,端著瓷骨白的小盅。
陸子虞懶散撐著身子坐起來,伸出細白如藕的玉臂接過。
剛舀兩勺,便沒了胃口。
“小姐早些睡,剛才阿祿哥哥來傳話,說是穆府蘇姑娘明日來咱府上接您去京郊雁棲湖踏青呢!”
白露喜沖沖說完,拿出干凈帕子遞給自家小姐沾嘴。
陸子虞遲疑,邀她去踏青怎么不讓人早些通傳,非得深更半夜來?
揉了揉眉心,看著白露清悄的小臉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吟吟道:“漣漪可有找你問過春日宴上所發之事?”
白露使勁兒點了點頭,問了她還不止一次吶。
“你如何答她?”
“我依照落寧姐姐教的,說小姐跟魏家姑娘鬧的水火不容。”白露目光如炬,如若乎說什么重要的事兒。
“做的極好”陸子虞莞爾一笑,夸了她。
白露雖想不明白為何落寧讓她如此跟漣漪說,可她瞧著漣漪那整日趾高氣昂的模樣也是心慪。
把活推給她們做,自己穿紅戴綠地往少爺們住的岔廊上一站,不知道還以為她是來賣笑呢。
“你尋她透露些我有心讓魏家娘子在陸府宴上出丑的事兒,看她做何!”陸子虞輕淡淡說著,已是把漣漪給逼進了死局里。
第二日天明,攬月閣迎來了不速之客。
蘇婉婉又是一襲勁裝,腰側別著九節瑯琊鞭,雙手環胸,坦蕩蕩邁開短靴進了攬月閣。
白露和驚蟄是領教過她的本事,遠遠的福了身子“見過蘇姑娘。”
蘇婉婉難得心情好,笑著應了她二人,朝陸子虞閨房行去。
二人面面相覷,活見鬼了吧?
剛那是蘇姑娘么?!
落寧性子穩,不動聲色替蘇婉婉引著路。
“小姐剛起身,難為蘇姑娘去里頭等吧。”雕花折子門推開,落寧伸手做了個請。
層疊幔帳,皆顯風韻。
每處擺設都是費足了心思。
光是看,就能明白這屋子主人是個慣會享受的。
陸子虞穿了素白褻衣,蘭指捏著螺子黛對鏡畫眉,從鏡中看著蘇婉婉進來,也未轉身:“你這也忒急了些。”
蘇婉婉手背在身后,悠然自得在屋子閑逛,看見順手的就直接揣到自己懷里,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來當土匪的。
“我是沒你們那么多事兒,平日里瞧我娘梳個頭都要半個時辰,屁股也不挪一下,不怕長瘡?”她流里流氣從八仙桌上擺著的琉璃盤里挑了個梨,就著手搓了搓放入嘴里。
陸子虞是見識到了蘇婉婉身上的匪氣,不過覺得這樣隨性也挺好,縱容任由她去了。
半晌,妝描的差不多,才喚白露進來替她梳頭。
“你可得快些動作”蘇婉婉等了許久,見她還沒收拾妥當,有些急急催著。
“怎?”美人軟著聲問。
蘇婉婉神色飄忽不定,聲弱如蚊,“說不定九皇子還等著呢?”
聽此,陸子虞眉梢輕斜,紅潤的嘴角勾起:“感情你是給我賣了?”
“不...不是!”蘇婉婉擺擺手,急著推辭。
美人不理她,就用一雙氳著水兒的媚眼,直勾勾盯著。
蘇婉婉被她看的心慌,傻氣笑了笑:“西域進貢了十幾匹汗血寶駒,我這不想得了開開眼。”努努嘴,有些不舍著又道:“到時候分你一匹還不行?”
“我要兩匹!”
趁火打劫啊這是!
誰是強盜,誰是流氓?
心一橫,“成!”
蘇婉婉心如滴血,氣騰騰將八仙桌上的琉璃盤也揣進了自己懷里。
評書里說的蛇蝎美人,她今天可算是見識了。
陸子虞以為是蘇婉婉邀了九皇子,熟不知是九皇子暗地里做莊,將著汗血寶駒提前收整進府,連夜去給穆府傳信,以三匹馬駒為籌誘蘇婉婉邀自己踏青與他幽會。
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至于什么寶駒來的,對蘇婉婉來說都是捎帶物件兒。
陸子虞盈盈起身,輕擺蓮步到屏風后頭更衣。
待出來時,已是活脫脫身嬌體軟的美人。
蘇婉婉有些愣神,嘴里的紫葡萄忘了吐皮兒,就囫圇含著。
好似每次見她是都不一樣的風流樣貌。
一襲鵝黃色的織錦牡丹裙,襯著美人氣質溫婉,如一塊綢緞包裹著璞玉,瑰姿艷逸。
白露手巧,給梳了個挽月髻,又佩上一對攢花金絲蘭流蘇冠,更顯風華之姿。
陸子虞行至妝臺前,從檀木盒中拿出一只白玉耳墜戴予右耳垂上。
瞧蘇婉婉還犯著迷糊,走到她跟前,艷生生的菱唇輕吐,如嬌鶯恰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