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蒼齋二樓花廳,靜的能聽見心肝砰砰直跳聲兒。
一眾人的目光,從陸家四娘身上慢悠悠挪到了王家娘子身上...
只見那位王家娘子面色如糙土,一雙眸子盡是陰厲。
自那陸家四娘放棄叫價時,她才明白,原來自己被人給算計了。
她知曉自己對這東西勢在必得,便借此機會哄抬價格...
好,好一個陸家四娘!
王若茀氣得天靈蓋嗡嗡直響,細長的指甲攥在掌心。
“王家娘子,這牡丹釵歸您所有了。”陸之辰笑瞇瞇搓了搓手,“您是現結呢,還是賒賬呢?”
蘇婉婉想大罵這個見錢眼開的潑猴,他是看不出來四娘同那王家娘子有梁子?
倒不是陸之辰傻,他是犯不著跟銀子過不去。俗話說和氣生財,這送上門的“肥羊”他能不宰...
王若茀摸了摸自己干癟的荷包,她今日碰巧沒帶那么多銀子。
一堆人等著她結賬,這時候若是推辭說不要了,那日后讓這些人該怎么瞧她們王家?
陸子虞瞧見她“囊中羞澀”,撇了撇嘴笑道,“王家娘子銀子不夠?”
她這般一說,眾目紛紛打趣瞧著王若茀。
有看好戲的,有斟酌思量的,也有稍稍嘲諷的...
王若茀垂頭咬了咬唇,聲音輕細如蚊,“賒賬。”
陸之辰沒聽清,張著嘴又傻傻問了一聲,“啊?”
王若茀兩眼一閉,吊高了嗓子怒道,“賒賬,下午去右相府拿銀子。”
席案中有人輕笑戲謔,雖不不算大,可分明讓人聽出了其中挖苦諷刺之意。
這笑聲如同針刺,根根戳在王若茀那要強的性子上...
她羞的抬不起頭來,只好耷眉臊臉靜靜坐著,可心里恨不得將那陸家四娘凌遲處死。
陸之辰剛成了一單生意,這會兒心急火燎又吩咐小廝趕緊上下個要拍的物件兒。
四個小廝小心抬上來的東西,如兩個牌匾摞一起那么大個兒。
那東西上頭還蓋著一塊兒紅綢,讓人瞧不清里頭是個甚。
眾人目光都被牽引了過去,只有主位上的瀛夙表現地漠不關心。
他正襟危坐,看似清然,實則不動聲色用眼風瞟著自家嬌娘。
豐滿嬌軀,裊娜腰身,修長玉腿,圓潤腳趾...
這不比那稀世珍寶誘人多了?
陸子虞覺得身上涼颼颼的,不用回頭她便知曉,自己多半被那位爺用眼神給“褻玩”了一遍。
二人暗中“私相授受”,看似沒被人瞧見,可對面的言懷瑾卻瞧的清楚。
他清雋的面上隱隱閃過一絲痛楚,只是無人瞧見。
花廳中的陸三少語調高昂,指著身后那物件兒越說越起勁兒。
蘇婉婉見他口水橫飛,忍不住將身子往后縮了縮。
紅綢翩飛,一扇精美的屏風映入眾人眼簾。
那屏風上,松柏崢嶸。松下還依偎了兩只孔雀,一青一白。
最是讓人稱嘆的是,那松枝細葉,銀燦燦的如星輝聚宴,孔雀尾羽花紋瑰麗,金滾滾的恰如驕陽燒天。
癡了,這是什么屏風?竟能做的如此華奢...
陸之辰輕掃花廳中那些呆滯的目光,心頭不由一喜。
看樣子,這東西又能賣個好價錢...
有的公子瞧著那屏風如癡如醉,急聲詢問,“這...這是什么寶貝?”
寶貝?陸子虞失笑。
這連她閨房中最為低等的屏風都不及,也能就拿出來糊弄一下這群紈绔子弟。
“這是萬松福祿雀絲屏,拍價為五千兩,每次叫價多一千兩才可。”陸之辰舔了舔唇,順勢將口中的哈喇子給咽進肚里。
銀子吶,雪花花的銀子...
屋子里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可瞧著那屏風的神色漸漸炙熱起來。
京中從未有過如此漂亮的屏風,就算宮中也定是沒有的。
不然,瀛煙郡主的目光又怎能如此驚駭震然。
“六..六千兩。”席位間有位公子顫著聲喊道。
六千兩,足夠京城買一處五進的宅院。
“七千兩...我出七千兩,今日就能結銀子。”
“陸三少,我出九千兩。這屏風幫我搬到荊府去。”
聽著那不斷增長的價格,陸之辰心里簡直要翩翩起舞了。
他知曉這屏風能賣個好價錢,可卻不知這銀子能如潮水漲的洶涌...
一晃眼的功夫,屏風已經是被這些富家子弟們給炒到了萬兩之上。
席案上的陸家四娘旁觀瞧著,指尖輕叩在桌面上。
正主還沒出聲呢,她才不跟著湊熱鬧。
聽聞瀛煙郡主最是喜好孔雀之物,不知這扇屏風可能入她的眼?
瀛煙笑的輕柔,“一萬五千兩,本郡主買回去孝敬太后。”
她話茬落下,花廳里的熱鬧也漸漸消去。
這寶貝本該價高者得,可瀛煙非要以權勢壓人一頭。
人家都搬出了太后娘娘,誰還敢同她爭?
不少貴胄落在瀛煙身上的目光隱有憤慨,但也敢怒不敢言。
陸子虞擰眉,她倒是小覷了這位郡主的手段。
心思百轉千回,一時想不到個能跟她哄價的法子。
“一萬五千兩,還有沒有更高的?”花廳中的陸三少已經怒沖沖地拎起了鼓錘。
他也是厭惡極了這位郡主。
僅憑一句話,就讓這屏風的價格“止步于此”。
不少喜好這屏風的貴女、公子們只好忍痛割愛,悶不做聲。
人群寂靜,似都等著這位陸三少一錘定音。
王若茀略微挺直了腰,唇角輕勾。
“在下不才,碰巧也是喜好這屏風的,愿以兩萬兩購之。”溫和謙遜的男聲落入花廳中,似如細雨綿綿攪亂了一池的安寧。
諸人傻了,誰這么大膽子敢跟瀛煙郡主叫板?
慌亂抬目去尋,只見角落一處席案上坐有一位白衣公子。
這公子身端品正,俊雅不凡,眉眼如清池不見一絲渾濁,唇梢始終掛著和煦的淺笑。
好一位山林清爽的兒郎。
瀛夙在聽得他出聲之時便也側目過去。
那位白衣公子雖未常常同這些貴胄們有過交涉,可他那姿容倒是讓人銘記于心。
京中有云:墨玉貴清越,朗朗扭乾坤;暖玉生煙霞,恰如四逢春。
前者清冷無雙,乃是形容九皇子。后者內斂溫潤,描繪的便是眼前這位白衣公子。
兵部尚書言荀之子——言懷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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