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府,冷凝軒。
王若茀站在屋內,手中死死攥著一張紙條,恨不得將其給捏碎了。
她身子顫抖不止,胸脯也跟著沉沉浮浮,不知道是氣,還是怒...
屋子里的八仙桌,紅漆凳,妝奩面鏡,釵環首飾盒她都有些漸漸看不清,腦袋里那股子絞痛更是讓她頭暈目眩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阿若趕緊上前攙扶著自家小姐,“小...皇子妃可是有礙?”
她把人小心給扶坐在凳上,又是添了一盞溫茶。
不等茶盞擱在桌上,王若茀一把搶過來,用足了力氣把那茶盞打翻在地,順帶也把茶壺給摔在了門上。
這般還覺得不解氣,拎著桌上的綢布一塊兒掀翻,什么瓜果碟子,蜜餞小盅,全然嘩嘩碎了一地。
王若茀像是瘋了,怒紅著眼睛,把屋里能砸能摔的東西全給折騰了一遍。
阿若哭著勸阻,可發瘋的人哪里肯聽她半句話!
一刻鐘過去,乒鈴乓啷的摔打聲落下,屋里已經是狼藉一片。
地上的碎瓷片,黏糊糊的蜜餞,打翻的茶水攪和在一起,那場面真是驚心動魄。
“他竟然想要那賤人,還讓我幫著他?”王若茀眼角的淚珠止不往外嘩嘩淌,可她唇梢卻是噙著譏笑。
又哭又笑,瞧著像是真瘋了一樣!
阿若跟著也是嗚嗚咽咽的哭,“您這執念不放下,什么時候才能過一天安穩日子啊?奴婢自小跟著您,這有些東西不是付出就能得到的,您怎么就是看不開,看不透啊!”
前些日子她肩頭受了傷,如今又被王若茀這么一通鬧,傷口不愈反而撕扯的更疼!
阿若臉色蒼白,嘴唇上的血色也了無褪去。
她一邊強忍著傷口的疼痛,一邊哭著勸慰自家小姐。
沒人能比她知曉,那凡事處處要爭強好勝的女子,不過也是命途坎坷的可憐人罷了...
王若茀哆嗦身子,僵硬抖了抖手里的紙條,“我若能看透,十年前便該看透了!他是我的劫,就是上輩子的冤孽。可又能怎么辦?若沒了他,我便如那行尸走肉一般,倒不如一了百了的死去算了!”
話落,她竟然一把將那紙條給塞入嘴里,大口嚼咽吞進腹中。
“小姐,小姐!”阿若顧不得規矩,趕緊摳王若茀的嘴,“您別傻了,這不能吃,不能吃啊——”
“這是他的字,是他的...”王若茀艱難抻了抻脖子,把那一團紙條給咽了下去。
“小姐,那是蠱!不是您的本心,都是蟲蠱作祟,求求您別糊涂了,別喝那藥了!”阿若哭聲壓的極低,生怕這話被人給聽見。
王若茀目色呆滯,身子癱到在桌上不停抽搐。
她話音虛弱模糊,“我...我要見他,我要見他一面...”
她知道那是蠱,她一直都知道!
只不過諸事種種,都是自己一廂情愿罷了!
冷凝軒的屋脊上,一道黑色身影孤零零坐著,他摸了摸自己胸口的蓮花烙印,冷聲嗤了一下站起身。
面上猙獰的疤痕在朦朧夜色下映襯透著詭異,墨眸中,隱隱透了三分暗金瀲滟...
翌日下了朝,昭帝把陸瑾延給喚到了朝暉閣。
陸瑾延剛邁步進去,便是瞧著圈椅中的昭帝更為蒼老了一些,自從乞巧宴后,那模樣日復一日的消瘦。
顴骨和眉棱骨,像是山丘一般突顯在臉上。兩個月前還合身的龍袍,此時松松垮垮罩在身上,寬大的有些滑稽...
“陛下。”陸瑾延恭敬叩首,眸底卻劃過一絲奇怪。
若是圣人有大事兒相商,怎么就只喚了自己一人,可若是沒什么大事兒,叫自己來御書房又為了何?
天子的心思,總讓人琢磨不透。
“愛卿來了?”昭帝揉了揉眉心,疲憊著朝姜賢揮手,“看座吧!”
姜賢諾了一聲,趕緊搬過一張凳子來,“陸大人請坐。”
不等陸瑾延坐好,昭帝便漫不經心地問道,“瑾延覺得朕立老九為太子可好?”
陸瑾延愣了一霎,趕緊跪在地叩首,“事關國體,臣怎好妄自非議?還望陛下喚些朝中元老來,一道討論這事兒才好!”
昭帝嘆了口氣,“你先起來。”他用手指虛點了點陸瑾延身后的凳子,“坐下來陪朕好好說話,別動不動就拘束著往下跪!”
陸瑾延苦笑,他也不想往下跪,可耐不住這位天子說出的話茲事體大,若自己一個不慎沒答好,指不定這次又得遠離京多少載!
昭帝扶額嘆息,“朕這些日子,身體是愈發不好了。想著朝中還未立下太子,有些心急便惹得頭風發作。”
“請陛下保重龍體康健,切勿大動肝火傷了固本。”陸瑾延勸道。
“事到如今,朕怎能不心急?”昭帝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抹絹帕,帕上赫然印著血跡斑斑。
陸瑾延見此,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抬眸駭然瞧著昭帝那毫無神采的面容。
眼窩深陷,皺紋猶如一道道鴻溝,條條交纏著。
一代賢君,忽而就老了?
到底是隨著萬物變化,還是另有隱情?
“你也瞧見了,朕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太子遲遲未立,恐朕有個三長兩短,朝中必然大亂!”昭帝面上雖籠罩著一層病氣,可話音仍不怒自威,蘊著那該有的威儀。
陸瑾延困惑,“陛下為何要同臣商量?”
若立太子,不應該喚來諸位大臣一同協商?怎么反倒只把自己給叫進了御書房?
“你如今是真朕最信得過的人。其余人,朕信不過,更不敢信!”昭帝沉沉吐了口濁氣,面上似有些無奈自責。
他雖被世人稱一代賢君,可手段還是不夠殺伐決絕。當年登位之時,他私心娶了王家女為后,一來是想借王家的勢力坐穩皇位,二來也可制衡其他幾個世家大族。
殊不知,一時失足千古恨!
沒想到王家最是私藏禍心,出了一位皇后,更大著膽子在朝堂上胡作非為!
他四個兒子中,惟有老四與老九能坐穩這龍椅。老九性子穩妥,手段才謀皆是出眾,惟一不好之處,就是有那王家女在后宅之中。
老四...
身懷金岐一半血脈,殺戮心太重!
昭帝有些為難,最后還是提筆寫了封詔書交給陸瑾延。他未直接宣太子也是有心在試探暗中的幾股勢力。
渾水之中,其實更好摸魚。
只要把漁網撒好,但凡在水里撲騰的,來日都勢必淪為刀俎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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