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襲香,花潮滾滾。
京郊,一處荒落的宅院內種著許多合抱而粗的蔥郁樹木,枝葉茂密接連成了一大塊兒陰。
院中打掃的還算干凈,就是陳設擺置舊了些。
書房黑漆漆,未燃香燭通明。
清冷的月華透過窗欞垂在地上,隱隱能讓人瞧見些屋中的景象。
一襲墨衣玉帶的男子坐在書案旁,他俊眉緊緊絞著,面色有些凝重。
若此時有外人闖進這書房之中,定要嚇得屁滾尿流。
本該在南疆化為一捧塵土的九皇子瀛夙,竟然會出現在這處荒郊野外的院落之中?
這算是詐尸?
不過一會兒,書房折子門被人給敲響了。
“殿下。”門外傳來一道略有蒼老的聲音。
瀛夙疲憊揉了揉眉穴,“進來吧。”
身穿灰色袍衫的江總管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瞧著像是有一把年紀了,可步履矯健有力,蹬蹬四五步就來到了瀛夙跟前。
“殿下怎么不掌燈?”江總管疑惑著問道。
瀛夙直截了當,“她怎么樣了?”
江總管自知這個“她”指的是殿下的掌中嬌、心尖兒寵。
“四娘子待殿下真心實意,實在也是讓老夫看著心疼啊...”
瀛夙心頭一顫,忙問,“可是鬧得厲害?”
“沒鬧。”江總管搖了搖頭,猶豫了半晌才接著說道,“四娘子前兩日穿了嫁衣去法海寺跪完了九千階,硬生生跪到盧舍那跟前。”
瀛夙倏然站起身子,話音冷冽如冰,“然后呢?她這是做什么傻事兒?”
江總管長長嘆了口氣,“四娘子將您的那個骰子當成了遺物,帶著一起去了法海寺,瞧著應該是去打算嫁魂的。”
“嫁魂?”瀛夙失神怔怔,雙手不由緊緊攥成了拳。
他當初在南疆也想過,若是虞嬌嬌知曉了自己的死訊,定是要哭得傷心。可他萬萬沒想到,那小丫頭竟然會傻著信了邪門歪道,還作踐自己跪了九千階。
九千階跪完,不得活活丟了半條命?
瀛夙繃著唇,冷聲開口道,“備馬,我要入京。”
他要回去見她一面。
若不然這心亂如麻的滋味,難以平復、安寧。
江總管忙攔下瀛夙,“陸國公府這些日平靜了許多,說不定四娘子已經發現了殿下在那骰子上做的手腳?”
“若是發現了又能如何,還不是提心吊膽著揣測?讓她親自瞧上一眼,比什么都強。”
“話雖這么說,可是如今京中局勢還不是我們能掌控的。”
江總管怕自家殿下失了理智,連忙出聲權衡利弊,“右相到底把那些東西給藏在了何處,我等還未查出來。若殿下此時貿然入京打草驚蛇了,恐怕京中數萬百姓都難逃一死,四娘子也是身在京中吶,殿下萬不可輕舉妄動。”
瀛夙覺得自己此時身處冰火兩難之中。
王皇后同瀛棲雖然也是狼子野心,可爪牙已廢,瀛夙未將二人給放入眼里。
但王渝州不同。
那是個老奸巨猾的賊東西。
不僅心思歹毒,更是有殊死一搏的決心。
他要動手奪權之前,還做了萬全準備。
瀛夙知道,如今整個京中都被王渝州布下了那東西,一旦自己計劃落空,繁華春艷的京城便是會頃刻淪為人間煉獄。
這個賭注太大了...
他不僅要顧忌全城百姓的性命,更要牽掛著她的安危。
“陸國公府近些日安穩的很,四娘子哪兒也沒再做出輕生的事兒,應該是已經猜測到您還活著吶!”江總管出聲寬慰著自家殿下。
瀛夙薄唇輕抿,俊目之中盡是沉痛自責。
若他能在離京之前,率先將王渝州那老東西給除掉就好了,這后頭歸京也不用這么麻煩。
可話說回來,若是沒有王渝州牽制著王皇后和瀛棲,這京中局勢說不定就是另一副光景。
“我寫封信,你且幫我想辦法...”瀛夙話說一半,想了想又不作聲。
“殿下是想給四娘子報個平安?”江總管看出了瀛夙的心事。
“不錯,可我又覺得放不下心。”
“這時候,殿下您可千萬不能亂了心,晃了神。您要做的,不僅是要顧全大局,更是要為四娘子安危著想。”
江總管沉聲勸著瀛夙,“京中耳目眾多,一旦被右相、四殿下察覺出您是詐死做計,說不定就會狗急跳墻,見人就咬了。”
他說的道理,瀛夙豈會不懂。
人在絕處之時,若逢不到“生”的影子,怕就要臨死也想拉個墊背的。
王渝州那老狐貍不就是這般做的?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若他奪權敗了,便是想讓整個京城都給他們王氏一族陪葬。
“當務之急,還是要趕緊找出王渝州埋在京中的東西。”瀛夙一想到自家嬌娘還在那危機四伏的京城之中,他不得不逼著自己的心緒穩下來。
“殿下放心,屬下已經調出府中全部暗衛去徹查京中可以存放那東西的地處。”江總管躬身領命。
“一定要速戰速決,本殿還要趕著回去給小丫頭送及笄之禮吶。”
瀛夙渡步走到窗欞前,他負手站在月華皎皎的窗邊,抬頭望著月明。
清冷的眼中,深藏一捧相思情。
虞嬌嬌,你可要等著夙哥哥回去...
王若茀進了右相府,待遇平平,不像是個皇子妃省親,倒是如尋常的客人一般。
“右相哪兒還有些事情沒辦完,這會兒不能前來迎駕,特讓老奴先來給九皇子妃賠個不是。”
王若茀冷眼看著跟前這身軀矮胖的管事,“賠不是?右相不憋著罵本皇子妃就不錯了,哪兒還能奢求他會跟本皇子妃賠個不是啊!”
管事訕訕笑著,額間鬢角不由自主漸生冷汗。
真不愧是父女倆,相互都摸得透徹。
剛才他去書房門口通傳二小姐歸府了,話都沒說完,一個滾燙燙的茶壺就摔了出來。
右相確實惱怒不可言,說的話冷嘲熱諷,不知有多難聽。
正當管事想不出法子哄這位二小姐歡心,一道婦人家的哽咽聲便是傳了過來。
“茀...九皇子妃來了?臣婦給九皇子妃請安...”王大娘子來的慌忙,衣裳首飾都還沒佩戴齊整,瞧樣子應該是一聽說王若茀回了府,就急忙忙趕緊出來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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