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岐太子慕崖?
金岐皇族子嗣不是都自相殘殺盡了么,何時又蹦出來了個太子?
可是聽這名字,不知為何又那么的熟悉。
瀛棲癡楞楞打量著眼前這位身穿金甲,玉容堂堂的男子。
這面容愈瞧,愈覺得好似在哪兒見過。
“慕崖...慕崖...”瀛棲喃喃念叨了兩聲這名字,猛地一怔神,面色鐵青駭然。
他知道這男子是誰了。
不等瀛棲出聲,一旁的王皇后便是率先驚聲大叫起來,“他是金岐的十二皇子,亦是當年入宮的那個瘦弱質子。”
話剛一落,在朝堂之中待了有不少歲月的年邁老臣們,倏然就想起來了。
當年金岐為了和東瀛緩和關系,便是把十二皇子慕崖,送入東瀛為質子。
慕崖年幼之時體弱多病,被金岐皇帝視為弱子。
弱子是活不到成年之時的,干脆就給了東瀛為質子。
可是那位質子不是早就發病而亡了么?難道其中還有什么內情不成?
這內情百官不知,可是王皇后和瀛棲卻心知肚明。
到底當年那位金岐質子,是否因為發了毒瘡暴病而亡,也只有她二人最是清楚。
“我我我知道——”王皇后連忙朝著昭帝跪了過去,好似眼中看到了一線生機,“我知道當年這位質子是如何‘死’的,只要我說了,還請陛下饒了釗兒一命,饒了釗兒一命啊!”
王皇后一邊磕頭叩首,一邊嘴中重復著“饒了釗兒一命”這句話。
一個母親在為了自己孩子之時,哪怕讓她放棄一切,也甘愿換得孩子一命。
可終究這絕處逢生的機會還是溜走了。
瀛夙挑眉朝著王皇后看了過去,“知曉十二皇子當年‘死因’的,又不是只有王皇后一人?”
這話是怎么意思?
難道九皇子也知道其中內幕?
“你也知道?”王皇后顯然不信瀛夙的話,她嗤笑著冷聲道,“當年你也不過是與他年齡相仿的孩子,你能知道什么?”
能知道什么?
好巧不巧,瀛夙還真的什么都知道...
“眾人皆知十二質子體弱,患有虛疾,應該是活不到成年之歲了。卻不曾想過,他手上持有金蓮圣令,是金岐的天命之君。”瀛夙將無波無瀾的眼風落在瀛棲身上,漫道,“而你瀛棲正是因為知曉了他手上持有金蓮圣令,故而起了殺心。”
金岐奪嫡的手段,是其他幾國想不到的殘忍兇狠。
每到了奪嫡之時,金岐都城便是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街道上尸骸遍地,血水蜿蜒流成了小河。打打殺殺隨處可見,走在路上,說不定眨眼之際就會尸首分離。
金蓮圣令是金岐人的信仰,得圣令者,才可成為金岐帝王。
當初的慕崖給過瀛棲看金蓮圣令,因為慕崖和瀛棲總在宮中受瀛釗、瀛漣的欺負,二人那時關系要好,親近如手足。
慕崖將金蓮圣令拿給瀛棲看時,還說過自己將來會是金岐的王儲,他也定會帶瀛棲逃出苦海。
兒時一諾,真誠至極。
可瀛棲身懷金岐一半的血脈,自然也知曉那金蓮圣令珍貴無比。
他對慕崖漸漸動了殺心。
他不想每日像只畜生一樣在宮里討生活,他不想縮在陰冷的角落,他不想頓頓只能吃殘羹剩飯...
他要想站起來像個人一樣活著,就只能殺了慕崖,奪去那金蓮圣令。
這是惟一可以讓他這輩子翻身的機會!
瀛棲等他母妃西歸之后,便是去了王皇后的宮中。
他發誓效忠王皇后,吃下了一枚劇毒蟲蠱以表心意,也同王皇后約定好,要對慕崖動手奪令。
當時的慕崖不過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質子,瀛棲以為嚇唬他幾聲就能讓人乖乖把金蓮圣令給交出來,最不濟就是下狠手把慕崖打一頓。總歸要想拿到這金蓮圣令,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兒。
可瀛棲想錯了。
當他撕下偽裝對慕崖袒露野心之時,得來的不是對方恐懼膽顫,而是倔強如牛,寧死也不將藏有金蓮圣令的地方說出來。
瀛棲活生生將人打了個半死,最后一氣之下,將慕崖拋入到一處枯井之中。
當時瀛棲不過才七八歲,要想把這些事情處理妥當,定是得有人出手幫襯。而王皇后,便是那位在暗中幫了瀛棲的人。
明明是把一個質子親手給‘殺了’,對外便稱那位質子是因為發了毒瘡而亡。
一個干柴瘦骨的弱子,金岐也從不放入眼里,死了便也就死了。
慕崖在枯井中昏死過去,再睜眼時,他看到的一個人便是九皇子瀛夙。
他將自己這幅慘狀的前因后果皆是告訴了瀛夙。
瀛夙給他指了兩條路,一個是回去,裝作什么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仍是乖乖當一個質子,等著金岐來人接他。二是換個身份活著,等時機成熟,便出手報復,將曾經的恩怨了結個干凈。
慕崖心明,前一條路不過是死路罷了。瀛棲已然知道自己身上藏有金蓮圣令,不管他欲做何打算,金蓮圣令絕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下定決心,慕崖持刀將自己的面容給毀了。
掉入枯井之中的是慕崖,從枯井之中站起的,便是九皇子身旁的第一暗衛——墨崖。
瀛棲渾身一軟,癱在地上。
事到如今,他總算看清了這場棋局。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下棋之人,原來到最后了,他不過也就是棋盤上,蕓蕓棋子里的一顆罷了。
他的生路和死路,一直被人捏在手中,而他自己卻不知...
“你早就知曉我的身份?”瀛棲深深看著瀛夙,似乎想要把人給看個透徹。
“不錯。”
“你也早就察覺出我要作何打算?”
“是。”
“南疆之戰?”
“那不過是障眼法。你挑起戰事的情報,根本未曾傳到金岐,南疆的金岐軍隊,也是我東瀛的將士假扮而成。”
瀛棲有些哭笑不得,“也就是說,我不管做了何事,皆在你老九的掌控之中?”
瀛夙不再說話,像是默認了一般。
“這世道太過不公,太過不公!既然蒼天讓我瀛棲降世,為何又要讓你瀛夙存活在這世上?為何啊——”瀛棲躺在地上,雙目失魂望著天。
他敗了!從動了篡權的心思之時,他就已經敗了...
可他不悔。
惟一遺憾的,便是不能給他母妃報仇了。
“阿郎俏,阿郎俏,梳個小辮兒挽高高,捏個泥人兒成小伴兒,描個風箏隨風飄。阿郎笑,阿郎笑,娘親要把阿郎抱,端盆熱水洗小腳,講個故事到明朝...”
“娘親,阿郎要來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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