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不知為何,陸子虞的胃口愈發不好了。
滿桌珍饈佳肴,愣是讓人提不起半分興致,反而看著難受得緊。
落寧和四喜伺候在旁,二人看著八仙桌上那些滿當當的菜品,相視無奈嘆了口氣。
得了,今兒貴妃娘娘又是吃不下東西,等著陛下一會兒來嘍,他倆說不定還要被審問個仔細。
前些天,陸子虞一連好幾頓都食的少之又少。瀛夙見自家嬌娘怏怏不樂,也沒在桌上提及這胃口之事,就是暗里傳落寧和四喜去了龍延殿幾趟,問過幾遭話。
說是問話,可龍威浩蕩,將那整個大殿襯得壓迫十足。
落寧和四喜穿著干爽的衣裳進去,出來的時候皆是全身濕透。
“娘娘,您早膳都沒用多少,這午膳若不吃些,身子骨可受不了折騰。”落寧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說,四喜也連忙附和。
“是啊!您好歹也動動筷子,若一會兒陛下來了...”我等也好交差。
后頭的話四喜沒說,可陸子虞多少能猜出一些。
她這幾日食欲不振,自家爺雖然沒當面點破,可背地里定是要問問她身旁下人們的口風。
陸子虞是個對吃極為講究的主兒,不喜歡的膳品,真是瞧都懶得瞧一眼。若喜歡,端上飯桌不一會兒,那是一掃而空,饜足愜意。
花萼殿的小廚房,廚娘燒的一手蘇州好菜,皆是陸子虞慣喜歡用的。
這幾日,菜譜沒有多大變動,可相反美人食欲不興,眉眼惆悵。
“不知為何,我這幾日看見了甜膩膩的飯菜,心里有股子說不出的難受,可又講不出毛病在哪兒!”陸子虞撂下筷子,用手撐著腦袋幽幽嘆息。
美眸之中,是一籌莫展。
落寧神色緊張,“要不奴婢去太醫院,請個御醫來瞧瞧?”
陸子虞搖了搖頭,挑眼掃過殿外的艷陽高照,“別去了。陛下這些日忙著南郡洪澇,別讓他因為這些小事兒,惹得勞神費心。”
說來也是奇怪,今年南方甘霖充沛,可北方燥熱的勁兒能把人給旱死。
興許是天悶氣熱,讓人胃口拘謹,放不太開。
樹上的知了嗡嗡亂叫,聽著人更沒了胃口靜下心用膳。
“娘娘,您對這甜膩的沒了胃口,不如嘗些酸爽的小粥小菜?”四喜蹙眉思忖了一小陣兒,半晌想出了個法子。
陸子虞癟了癟嘴,還是一副不大感興趣的模樣。
她無精打采搖著手里的牡丹長柄流蘇團扇,“撤了吧。就算這會兒端上來的都是靈丹仙藥,我也半分吃不下去。”
說罷,耷拉著的眼皮兒朝著桌上的菜肴又郁郁看了一眼,連忙挪開。
好似桌上擺著的不是玉盤珍羞,而是殘羹剩飯...
甭管是愛吃,不愛吃的,如今多瞧上一眼就犯惡心!
“快...快拿走!”陸子虞忍不住擺了擺手,催促落寧和四喜將桌上的東西給撤下去。
落寧和四喜對視了一眼,終是妥協不再勸了。二人正想要吩咐宮女進來撤東西,欲出聲,便是聽見門外傳出一道男子的冷冽聲,“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你在屋里鬧人。”
瀛夙跨步而入,身穿一身墨色的朝服,俊容飛鬢兩側掛著些汗珠。
看樣子,應該是下了朝又去朝輝閣找了大臣商量南郡洪澇之事,這會兒事情商量完了,就急急來花萼殿歇腳。
眼瞧著自家爺來了,陸子虞眼中的渾噩稍稍淡去,強打起精神正了正身子。
“爺忙完了?”她起身迎到瀛夙身旁,“可是已經用過膳?”
忙完?
瀛夙神色一滯,不緊不慢地頷首說道,“忙完了,便是過來看看你。”
南郡洪澇,哪有這么快就忙完的。
半柱香前,瀛夙正在朝輝閣和幾個治理過洪澇的大臣商討南郡之事。
若陸子虞鬧著挑食的事兒沒傳到他耳朵里,不出意外,這南郡洪澇得論到傍晚去了...
“看完了,您還是趕緊回去歇著吧。”陸子虞身子一側,擋在了瀛夙的跟前,順帶把身后八仙桌上的滿碟菜肴給嚴嚴實實擋了干凈。
她可不敢讓這位爺知曉了自己又是一頓未動。生氣是小,就怕被人逼著吃東西。
聞見屋里的油膩味兒,她胃里猶如翻山倒海的難受。
這番小動作被瀛夙悉數看在眼底。
“不想讓朕進去?”
陸子虞唇梢抖了抖,心口不一說道,“哪能!您這不是剛歇息么,還不回龍延殿喘口氣兒?”
瀛夙抬首,無波無瀾地往陸子虞身后看了過去。
“龍延殿沒傳御膳,不如爺陪著嬌嬌一起吃了。”
話聲撂下,不由分說邁步往屋里走。
四喜和落寧心照不宣退到了殿外。
陛下說是陪貴妃娘娘用膳,到最后這用膳用成了什么模樣,誰也說不準...
雕花折子門闔上,陸子虞真是欲哭無淚。
“過來。”瀛夙坐在八仙桌旁,言簡意賅道。
美人滿面愁容,慢吞吞挪著蓮步走到桌子旁,正想要尋個凳子坐下,且聽清徐悅耳的聲音又道,“坐這兒。”
瀛夙輕拍了拍自己的腿。
陸子虞乖乖坐過去,可還是把后腦勺對著桌子。
“這些日你都沒好好吃過一餐飯,瞧瞧這小腰....”瀛夙用臂一攬,不由疑惑,“怎么還豐腴了些?”
話剛說出口,陸子虞便是羞紅著臉,忙用掌心捂著他的嘴。
她嬌嗔,“看透不說透!”
瀛夙疑惑的點,正也是陸子虞的不解之處。
這幾日,她明明胃口不好,吃的東西少之又少,可腰身卻日漸豐腴,就連肚兜、衣裳都不合身了,還得讓內務府重新來量衣。
瀛夙眉眼凝重。
難道嬌嬌是得了什么怪病?還是服用過木靈根之后,會有個不常之癥?
無論如何,不吃東西是不成的,若再這樣下去,非得把身子骨給熬壞了。
“就算再沒胃口,也得為自己身子多考慮。”瀛夙執起筷子,夾了塊兒酥肉遞在陸子虞唇邊兒。
本就犯惡心,一聞到那酥肉的油膩,難受勁兒更是洶涌而來,攪和的胃里天翻地覆。
陸子虞強壓下身子的不適。
她望著自家爺的疲憊之姿,不忍其時時刻刻為自己擔憂分神。
咬了咬唇,指尖兒緊攥在手中。
微微張了嘴,逼著自己把那酥肉含進嘴里。
嚼都沒嚼,囫圇著就趕緊咽進去肚里。
瀛夙正要去夾一塊兒嫩炒筍片,懷里的嬌娘猛地站了起來,朝著不遠處的痰盂沖過去。
陸子虞干嘔不止,雙眸氤氳起水霧,紅了一圈兒。
厭食、忌腥、沒精氣神兒,小腰漸豐腴,干嘔犯惡心...
這一樁樁,一件件,怎么有些讓人熟悉?
瀛夙腦海里捕捉到一個熟悉場景,那是他母妃懷著小十三之時的景象。
難道?
倏然想到了什么。
二十多年來,他頭一遭懵了神,腦袋之中只剩下了幾個大字在不停盤旋。
“他的嬌嬌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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