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璃出了家門,在周圍隨便走了走,竟引來不少人指指點點。估計,她剛才掄菜刀砍人的壯舉,已經成為了爆炸性消息。
楚玥璃走到傻丫九月喜歡的小河邊坐下,發現河邊有蚌,眼睛就是一亮。
她脫掉鞋子,系上裙子,挽起褲管,這就踩水摸蚌去。
這時,一個身影慢慢靠近楚玥璃。
楚玥璃并沒有過度緊張,而是抬頭望去。
那是一個穿著補丁衣服的女孩,大約十四五的模樣,瘦瘦弱弱的樣子,眉眼不出彩,卻有種溫柔的氣質。她沖著楚玥璃輕輕一笑,道:“九月,這蚌不能吃,可硬了,咬不動。”
楚玥璃記得,這個女孩是傻丫九月唯一的朋友,名叫芳棗。
楚玥璃雖不是九月,但還是替九月高興,終于有一個人肯叫她的名字。
楚玥璃露出善意的微笑,道:“我有辦法。只要把肉摳出來,用棍子砸爛,再煮一煮,就能吃。”
芳棗露出一臉驚訝的樣子,捂著嘴道:“呀,你說了這么多話!你你……你……”
楚玥璃將一個成年男子拳頭大小的蚌扔給芳棗,道:“前幾天大病一場,現在時而傻,時而不傻。”眨了眨眼睛,“你還跟不跟我玩?”
芳棗手忙腳亂地接住蚌,慌亂地點頭道:“玩,還和你玩。”
楚玥璃哈哈大笑,芳棗也跟著笑了起來。
芳棗溫柔地說:“你這么笑,真好看。人不傻了,瞧著就是不一樣。”
楚玥璃手腳利索,很快就摸出了二十多個蚌,這才罷手,洗干凈腳,拎著鞋子,踩著石頭跳到芳棗身邊,坐在大石頭上曬陽光。
芳棗問:“九月,我聽說,你拿菜刀砍了王寡婦和你小嬸子是嗎?”
楚玥璃提上鞋子,隨口道:“是吧。忘了。”
芳棗一抖,明顯害怕了。
楚玥璃覺得自己的惡劣因子有些泛濫,不應該這么嚇唬九月唯一的朋友,便改口道:“我沒砍到。”
芳棗又是一抖。
楚玥璃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不太會和柔弱的人相處。她轉開視線,尋到較為鋒利的石頭,撬開蚌,挖出蚌肉,用棍子敲打起來。
芳棗默默拿起一根棍子,也幫著楚玥璃敲打起蚌肉。她有些心不在焉,顯然是有心事。
楚玥璃本不想問,可瞧著她那樣子,簡直如喪考妣啊。楚玥璃閑聊道:“你有心事?”
芳棗看向楚玥璃,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家里過不下去了,爹要將我嫁人。”說到嫁人,臉就紅了。
楚玥璃打量了芳棗一眼,繼續敲打蚌肉,口中道:“現在嫁人,確實太早。”
芳棗仿佛沒聽見楚玥璃的話,憂心忡忡地嘀咕道:“也不知道,會說個什么樣的人……”
楚玥璃手腳利索地收拾干凈蚌肉,分了一半給芳棗,將剩下的用大葉包著,提溜回家。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院子里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原來,銀元媳婦找來了自家相公和弟弟,正嚷嚷著要讓菜花交出楚玥璃。
王癩子也回來了,正一臉喪氣地蹲在角落里,滿臉不悅地道:“要傻丫也行,給十兩銀子。”
銀元怒道:“十兩?!你當那傻貨鑲了金邊邊?”瞪向菜花,“你今天要是不交出傻丫,我們就把花妮兒帶走!”
菜花硬氣道:“不可能!誰也不許帶走傻丫!否則我和他拼命!”
王癩子正在氣頭上,聞聽此話,一個高躥起,跳著摑了菜花一個大嘴巴子。
楚玥璃眉毛一皺,剛要加快腳步,就聽見了其他人的腳步聲,正向自己這邊而來。她一閃身,躲在了樹后。
三名壯漢快步而來,一腳踹開破舊的大門,直接登堂而入。其中一個刀疤臉扯開嗓子嚷嚷道:“王癩子,給老子滾過來!”
王癩子正在逞威風,聞聽這個動靜,立刻撒腿向后院跑去。那動作,竟快得出奇。
刀疤臉一揮手,他身后的兩名壯漢當即追了上去。許是不熟悉地形,竟被王癩子逃脫了。
刀疤臉掃視整個院子的人,吊兒郎當道:“王癩子欠了我們坤爺的銀子,誰還吶?”
一院子的人,沒一個敢吭聲的。花妮兒和多財,更是躲進了雞窩里,動作整齊劃一,不愧是姐弟倆。
刀疤臉一抬手指向銀元夫妻等人,問:“你們是誰?”
銀元立刻攥著他媳婦的手,緊張地道:“我……我們是來討人的。明……明個兒再來……”不敢耽擱,撒腿就跑,唯恐被這些流氓盯上。
銀元媳婦的弟弟們見此,立刻夾著尾巴跟著溜了。
刀疤臉吐了一口痰,將手指向拄著拐棍兒的癩子娘,問:“你是他老娘?”
癩子娘立刻搖頭。
刀疤臉冷笑一聲,向癩子娘走去。
癩子娘嚇壞了,立刻指向菜花,喊道:“那是他媳婦!你找她,你們都找她……”
菜花恨死這個老虎婆了!
刀疤臉看向菜花,見她姿色美艷,立刻起了歪心思,當即淫笑道:“得,王癩子跑了,你就先陪爺舒坦舒坦吧,權當是爺這趟的跑腿錢……”說著話,就要去抓菜花的胸。
楚玥璃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覺得若有趁手的武器,宰了這三個人倒也不難,難的是,她手中只有一包蚌肉,難道要沖出去噎死他們不成?再者,這個事兒,冤有頭債有主,最后還得落在王癩子身上,她沒必要幫他擦屁股。
楚玥璃略一思忖,喊了聲:“住手!”
刀疤臉一臉兇光地回過頭,看見一個瘦小的丫頭片子提溜著一包綠油油的東西,從院門口處走進來。
一張小臉巴掌大小,膚色蠟黃,五官還沒長開,就像一個十一二的半大孩子。只是那雙眼睛,不但冷靜沉著,且沉得駭人。
刀疤臉一怔,皺起眉頭,呵問道:“哪來的娃子,找死?!”
楚玥璃將手中提溜著的蚌肉丟給菜花,道:“去做飯。”
菜花抱著蚌肉,沒敢動。
刀疤臉一聽這話,被氣笑了,道:“你個賤……”
楚玥璃斜眼看向刀疤臉,道:“討銀子是吧?”
刀疤臉一哽,將罵人的話憋在了嗓子眼里,配合著楚玥璃的詢問,下意識點了點頭。
楚玥璃問:“王癩子欠你們多少銀子?”
刀疤臉伸出兩根手指,回道:“二十兩!”
癩子娘一聽這話,兩眼一翻,竟厥了過去。
楚玥璃看都沒看癩子娘,繼續道:“三天后,你來取銀子。”
刀疤臉見楚玥璃沒有哭鬧,卻說出這么一句話,撲哧一下笑了,鄙夷道:“你逗爺玩呢?瞧你這破家,就算砸鍋賣鐵也不值二十兩啊。你莫不是想拖延時間,好逃跑吧?”眸光一狠,“實話告訴你,坤爺的銀子,死了都得還!”
癩子娘一口氣提了上來,哼唧一聲睜開眼睛。
楚玥璃痛快道:“行。三天后,我們拿不出銀子,你宰了王癩子。”
癩子娘怒火攻心,兩腿一蹬,又厥了過去。
刀疤臉打量著楚玥璃,抹了一下額頭,呲牙道:“娘地,夠狠吶!王癩子是你什么人?”
楚玥璃覺得說王癩子是她爹,簡直就是對她最大的侮辱。于是,她掃了眼菜花,道:“這是我娘。”
菜花的眼圈一紅,差點兒落淚。這是傻丫腦子好后,第一次正了八經兒承認她是她娘,卻并非第一次擋在她面前,保護她。人心都是肉長的,她也覺得自己往日里太薄待傻丫了。只不過,那時候,她……算了,不想了。
刀疤臉抱著胳膊,抖了抖腿,道:“行,三天后我們再來。不過,為了防止你們跑了,你娘得跟爺回去。”說著,就伸手去抓菜花。
楚玥璃先刀疤臉一步,掀起菜花遮擋臉的厚劉海兒,看向刀疤臉,道:“我娘是個狠人,曾經有人想要對她用強,她自毀了臉。今天你若用強,我們娘倆就死在這兒,干凈利索。你攤上人命,還拿不到銀子,想必坤爺會好生招待你。”
刀疤臉那張已然扭曲的臉恢復如常,沖著楚玥璃陰沉沉地一笑,豎起大拇指,道:“行,你厲害。小丫頭,三日后爺再來,沒有銀子,你就等著被進窯子吧!爺,第一個關照你!”言罷,伸手去掐楚玥璃的臉,既是示威,也是占便宜。
楚玥璃很想廢了他的手,卻知道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于是,她向后退了一步,躲開了刀疤臉的臟手。
刀疤臉還想再摸,菜花卻將楚玥璃拉到身后,怒道:“別欺人太甚!九月她爹……她爹急瘋了,可是會砍人的!”
楚玥璃覺得,菜花口中的爹,絕對不是王癩子,卻不知為何,突然改了口,絕口不提此事。
刀疤臉見菜花那半張臉丑得要命,失了興趣,收回手,解開腰帶,從褲襠里掏出那話兒,對著雞窩撒了一泡尿,嚇得花妮兒和多財縮成一團,不敢吭聲。
刀疤臉收起那話兒,系上腰帶,探頭往雞窩里一看,咧開大嘴笑道:“這小丫頭也不錯。”
花妮兒嚇壞了。
刀疤臉抬腿向外走,還不忘威脅道:“三天后爺再來!”
楚玥璃探頭往雞窩里一看,見花妮兒和多財滿頭滿臉的黃尿,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倆真會找地方躲。”
花妮兒和多財對看一眼,哇地哭出了聲。
楚玥璃看向刀疤臉漸漸模糊的背影,眼中有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