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璃這一夜睡得并不好,卻又因著背后的傷不能輾轉反側,著實令人著惱。幸而,她心里素質過硬,強迫自己入睡,倒也達到了休養生息的目的。
天色未亮,楚玥璃便將夜明珠發簪插入一個小瓷瓶中,將屋內的擺設點亮。
多寶進屋,幫著楚玥璃梳妝打扮。
灰藍色的薄紗大袖上,用銀線繡出一朵朵雛菊,迎風搖曳。白色的齊胸襦裙,胸前勾畫著山水之色。裙下擺,同樣是墨綠色的山水,看起來十分飄逸靈秀。腰間兩條長長的銀色絲帶,柔軟而雅致。發髻輕挽,點了兩朵珠花。耳朵上,綴了兩顆圓潤的珍珠。沒有過多的裝飾,也沒有滿頭珠翠,更無雍容華貴,卻如天地之間以靈秀之氣醞釀而出的山水,晴朗明目,氣韻不凡。
楚玥璃畫了一個妝,不濃不淡,卻平添了三分殊色,使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樸實無華。
多寶道:“主子,都說宮里都是貴人,你當真不要多戴些首飾?奴以前看見夫人進宮,手上、脖子上、頭上,都要金光燦燦呢。”
楚玥璃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便要做什么樣的打扮。過猶不及,這樣就挺好。”
多寶贊道:“沒錯。主子這樣,真好看呢。”轉而問,“也不知紅宵姐姐怎么樣了,是否安頓下來了?”
楚玥璃回道:“今日有機會,我會打探一二,你無需擔心。”
多寶點了點頭,回道:“奴等主子的消息。”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楚玥璃站起身,道:“走吧。”
多寶點頭,深吸一口氣,尾隨著楚玥璃走出了紫藤閣。
楚府里的人,都知道楚玥璃要出門的,卻不曉得她要去哪兒。就連楚老爺,也摸不清頭腦。畢竟,昨晚陶公公的人來者不善,害得楚府上下個個兒噤若寒蟬,也不明媚,唯恐睡著睡著就被人給抓走了。再后來,一些護衛又登門拜訪,聲稱要見楚三小姐。問其是誰派來的,卻無一人回答。
楚家人捂著一顆心,猜來猜去。這鬧哄哄的一晚上,壓根就沒人真正睡著。他們提心吊膽,華發頓生,原本想著能陪著楚玥璃雞犬升天之人,也都上了大火,唯恐她那捐贈的銀子,出了差錯。哎……總而言之,簡直要了老命了!再這么折騰下去,都能被活活兒折磨死。
天還沒亮,楚老爺也要去上朝,打眼看見楚玥璃,立刻黑沉下臉,道:“一大早又要去哪兒?!”
楚玥璃回道:“隨便走走。”
楚大人氣個倒仰,當即口不擇言,怒聲道:“大家閨秀,哪有幾個像你這樣不知檢點!”
楚玥璃略一思忖,回了一句道:“父親如此辱罵女兒,是因女兒把近三百萬兩的銀子都捐了出去,沒留下一些孝順父親嗎?”
楚大人被揭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氣得吼道:“放肆!放肆!”
楚玥璃靠近楚大人,壓低聲音道:“你別想花我一個銅板!不過,陶公公再來審問我,我定會拉著楚府當墊背的。所以,父親,你還是求神拜佛保佑我,平安無事吧。”言罷,她仰起下巴,扭身向外走去,那叫一個盛氣凌人。
楚大人只覺得兩眼一抹黑,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昏厥過去。他搖晃了一下身體,才勉強穩住沒趴地上去。他指著楚玥璃的背影,吼道:“今天你要是敢出去,就別回來!”
楚玥璃等的就是這句話。迎合一線初升的晨光,楚玥璃瞇眼笑道:“父親,你好狠心吶!”言罷,一頭鉆入馬車中。
楚大人追出門外,很想以武力教訓一下這個不孝的女兒,卻看見楚玥璃所坐馬車的前后,都有護衛尾隨。且,昨晚那個帶人進入楚府的冷傲男人,也在。
楚大人口中的冷傲男子,其實是驍乙。若多寶曉得楚大人是那么認為驍乙的,定會笑得直不起腰。
驍乙持劍而立,飛身上馬,掃了楚大人一眼,傲然而行在楚玥璃的馬車一側。
楚大人微微皺眉,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他也匆匆上了馬車,向著皇城趕去。
天色微亮,諸位大臣早朝,太監的唱諾聲一波波的傳下去,就像要覲見天子之難,需要一層層地走上來。
百官分文武左右而立,看似彼此之間有道鴻溝,實則卻都是為皇家辦事,為利益爭個你死我活。
待百官站定,皇上踩著龍行虎步而來,端坐在籠椅之上。
在百官齊齊參拜之后,奏折也如雪花般飄向了皇上的案桌。
在眾多參奏的聲音中,唯渡茳水患的治理和難民的安撫之策最為熱鬧。原本無人想觸碰的這一塊,突然變成了熱餑餑。那些平時不太積極的官員,也都紛紛請命,要去治理河患,救治災民。
皇上面無表情地聽著群臣為此爭吵,你來我往好不熱鬧。皇上心如明鏡,讓這些人為之瘋狂的,不是渡茳這個差事,而是楚玥璃那二百八十七萬兩白銀。這筆銀子,別說修建堤壩、救治災民,就算再補救十個災患之地,也是夠用的。如此大的手筆,就算露出一點兒油水,也夠這些貪婪之徒,滿身流油。
皇上冷眼看著他們吵鬧,暗中窺探著那些微妙的關系,等到他們都吵累了,他才開口道:“諸位愛卿……”
群臣立刻閉嘴。
皇上慢條斯理地道:“渡茳水患,迫在眉睫。流民安康,國之希望。這差事,寡人已經交給云間去做,諸位愛卿為何有異議?”
鄒何在出列,道:“六王爺為國為民,最是令人敬佩。然,六王爺身體有恙,已然不適合長途跋涉出行。渡茳水患,刻不容緩,臣愿意身先士卒,為皇上分憂。”
寧蘊涵道:“渡茳水患,原本是個苦差,皇上撥款三萬兩,又命當地官員開倉賑災,雖能安撫流民,卻架不住渡茳多日來大雨不斷。而今,若是得了楚三小姐的二百八十七萬兩白銀,這差事即便不是富得流油,也能將天災化為祥和,又何需諸位打破腦子想要結個善果?”
鄒何在道:“寧大人竟如此看待我等一心為大宴為皇上之人,豈不是要寒了人心!”
眾位大臣紛紛附和。
寧蘊涵卻道:“出口之言,便是真心。”看向皇上,“臣雖愚鈍,卻愿當個孤臣,為皇上、為大宴,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又何懼得罪滿朝文武!”
有人立刻附和,稱贊寧蘊涵有風骨,就連皇上都含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