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試圖搖頭,拼命搖頭,表情是那般的惶恐不安,恐懼到了極致。
皇上松開手,長公主后退一步,咳嗽得差點兒吐了,眼中也隱約見了淚光。
皇上道:“皇姐是不是忘了,寡人曾說過的話?!只要你活著一天,你就要替寡人看好半塊黑禁令。”
長公主捂著脖子,道:“我沒忘。事出意外,我又有何辦法?!”
皇上盯著長公主的眼睛,道:“沒有辦法?若事關九霄生命,你還有沒有辦法?”
長公主猛地一僵,慢慢直起身子,迎視向皇上的雙眼,低吼道:“為了守著那半塊黑禁令,侯爺他英年早逝!我生下三個孩子,每一個都孱弱不堪!博夕已經死了!你還要我怎么樣?!這么多年,侯府之中,在我之后,再無人孕育子嗣!皇兄,這些年,我守著你的雄心霸業,守得好苦啊!”
皇上的眼中非但沒有憐惜,反倒變得輕飄起來。他輕聲道:“所以,你就將它弄丟了,是嗎?”
長公主吼道:“若可以,我真恨不得早就把它丟掉!”
“啪!”皇上摑了長公主一個嘴巴子。
長公主捂著臉,眼淚成串掉落。
皇上道:“你應該慶幸,你沒有刻意將它弄丟。現在,你去把它給寡人找回來。找不回來,寡人就讓皇姐到宮里來陪太后安享晚年。至于九霄和喜哥,那么弱的身子,誰曉得會出什么意外。”
長公主不敢置信地道:“你……你竟如此對我?!”
皇上道:“天下為重。你身為長公主,怎會沒有這樣的覺悟?你以為皇家女兒,只需享受榮華富貴?”
長公主搖頭道:“沒有。我從來沒敢這么想過。若可以,我寧愿生在尋常人家。世人只知,我下嫁顧家,是幫你固權。日后,皇兄善待我,允我飛揚跋扈,允我目中無人。殊不知,我卻要守著皇兄的半面黑禁令。誰人知,人人爭搶的黑禁令,就是一個巨大的謊言!一顆巨大的毒藥!誰守著它,就是斷子絕孫!”
一直如同透明人一般存在的陶公公,微微掀開眼皮,掃了長公主一眼。
皇上道:“皇姐,你得了癔癥,需好好兒休息休息了。”
長公主哭著癱坐到地上。
皇上轉身,道:“給你一個月時間。找不回黑禁令,寡人讓你曉得,寡人心中之痛,如同喪子。”
長公主明白,皇上這是在用顧九霄的性命來威脅她。她慌忙跪著,道:“求皇兄不要動九霄。九霄本就身子弱,能多活一天,都是恩賜。皇兄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去找回黑禁令。”
皇上坐到龍椅上,道:“找回來,再來見寡人。”
長公主應下:“諾。”一顆心七上八下,實在沒有章程和辦法。
皇上道:“陶公公。”
陶公公應下:“老奴在。”
皇上道:“幫幫皇姐。”
陶公公應下:“諾。”
長公主跪下謝恩,道:“謝皇兄。”
皇上道:“把所有可疑人,都抓起來,嚴刑拷問。寧殺一千,不要放過一個。”
陶公公應道:“諾。”
皇上閉上眼,道:“皇姐回吧。此事,還是不要引起別人懷疑的好。”
長公主應下,抱著裙子,顫巍巍地起身,平復了一下緊張的氣氛,又擦干凈眼淚,整理妝容,這才在深呼吸中,退了出去。
大門關上后,皇上突然張開眼,道:“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大宴眼瞧著就要大勝綺國!屆時,寡人就可以拿到她們手上的半塊黑禁令!只要完整的黑禁令在手,這天下就是寡人的!”
陶公公道:“皇上息怒。仔細龍體。”
皇上轉眸看向陶公公,道:“寡人曾讓你動手,悄然拿回黑禁令,你是如何做的?”
陶公公跪下,回道:“老奴曾動過手,奈何顧府守衛森嚴,且……機關林密。”
皇上一伸手,提起陶公公的下巴,眸光危險地道:“寡人是不是太寵著你了?”一語雙關。
陶公公回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若老奴已被皇上厭棄,老奴愿以死謝罪。”
皇上盯著陶公公看,見他眼中確實沒有半分對紅塵的眷戀,唯有將他放開,嘲諷道:“不怕死?不怕死還要為春家延續香火?還要迎娶楚玥璃?”
陶公公回道:“春家除了老奴,再無旁人。老奴總要收個懂事孝順的孩子,在老奴百年之后,能燒個香。至于渡茳縣主,老奴并不是非她不可,而是……見不得別人好過。”
皇上聽了這話,竟是一笑。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和云間之間,怎還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陶公公回道:“老奴自知身份卑賤,不配和六王爺作對。”
皇上一抬手,道:“云間那脾氣秉性,也該學會退讓一步的道理。回去收拾一下吧,滿身的血腥味,把寡人這書房都染味兒了。”
陶公公回道:“諾。”起身,離開前,把地面的狼藉收拾干凈。鮮血落在地上,被他掏出帕子擦拭干凈。
就在他準備退出御書房時,皇上開口道:“有時候,寡人想過,你對寡人坦誠,表現得不畏死。寡人若是好奇心重一點兒,定會讓你死上一死,看看你是否對寡人全是真心。”
陶公公十分淡定地回道:“若皇上想看,老奴定當奉上性命。皇上手掌乾坤,老奴的性命,只是一只螻蟻,不值得皇上憐憫。”
皇上盯著陶公公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道:“楚玥璃見過你真容?”
陶公公回道:“老奴查奇人異士時,曾化身為衙役陳笙。若說真容,她也只是見過六七分罷了。”
皇上閉上眼,揉著太陽穴,淡淡道:“不許她見你真容。否則,寡人要她眼珠子泡蛇酒。”
陶公公回道:“諾。”
皇上掀開眼皮,露出充滿惡意的笑,道:“寡人反悔了。你盡可以讓她看你真容。寡人最喜歡別人的求而不得。”支起身子,“寡人也十分好奇,你是否能從云間那兒將楚玥璃挖到自家后院中去。寡人拭目以待,何為求而不得,何謂……含恨終身……”
陶公公回道:“諾。”退出書房,關上門。
皇上笑著的臉瞬間放下,眼中布滿陰霾,狠戾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