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策之錦繡繁華

第二十章 正面直言

美姬領罰離開了,王后獨留了云歌。

云歌低著頭,掃了眼美姬離開的身影,又慢慢地轉過頭來。

木質的地板上,一點塵土都沒有,表面是打過蠟油的,光滑得像一面鏡子,隱約能夠看到自己的輪廓。

留她在殿不合常理。

她是美姬的奴隸,既然已經賞給美姬了,就該跟著一起回楓天閣才是。

如此做,簡直就是在告訴全世界,她云歌,是王后的人。

緩緩抬起頭,發現王后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云歌被王后盯得頭皮發麻,“王后娘娘留奴婢……有何事?”

“何事?”王后冷笑:“你忘得可真快啊。本宮悉心培養你,又費盡心思把你送到了楓天閣,你卻問本宮何事?到底是楓天閣的風水養人,從主子到奴婢,都是一樣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王后一改平日里的和善,她無需對云歌偽裝,殺美姬是她想做的,云歌只是她手里的工具而已。

“美姬從不留奴籍在身邊伺候,你是第一個,難不成是覺著美姬那兒更好,就急著去找新主子不成?!”

這也是美姬為什么今日要帶她來拜見王后的原因,表面上是在表示對王后的謝意,其實,不過是在向王后宣布,棲凰殿所看重的人,今日已是楓天閣的人。

大家都知道美姬不留奴籍,卻堂而皇之地將云歌帶在身邊,如此一來,即便云歌心向王后,也會平添猜忌,最后不得不向美姬低頭。

王后的質問,讓所有人心中一顫,卻唯獨云歌,依舊是如水一般平靜。

“王后娘娘讓奴婢做何事,奴婢不知。誰問,都不知。”

“呵……”王后站起身,走下木階,站在云歌的面前。“別在本宮的面前耍小聰明,你的心思,本宮看得出來。”

“奴婢只想活下去,讓自己活下去,也讓看重的人都能活下去。”云歌抬起頭,直視王后,一如初次,毫無畏懼:“人的求生本能如此,再忠心之人,也不得不順從的天性。”

“你打算何時動手。”

王后直截了當地問道。

“恕奴婢多言,王后娘娘未曾想過后果。”

“什么后果。”

“您是一宮之主,殺死美姬像捏死螞蟻一樣簡單,尋到奴婢為之,不過是給大王和您一個臺階,彼此相安無事。可是,如此往復,大王的心只會越來越遠。您只道與大王年齡相距較遠,不能琴瑟和諧,卻不知,大王沉浮于父子兄弟的斗爭中,根本無暇于兒女私情。一個美姬沒了,還會有更多的美姬,慰藉之人而已,您殺得完嗎?”

云歌捏緊拳頭,說出了所有人都不敢說出的話,大殿里鴉雀無聲,宮女們面面相覷,接著全部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這是大逆不道的話,死多少次都不為過。她們不禁在想,這個女奴是瘋了不成,竟敢如此冒犯王后娘娘。

“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妄議本宮與大王!”

“娘娘!”云歌跪直了身子:“您早知美姬城府深,今日留我下來,我便深知,自己已是棄子,那就索性聽奴婢一言。”

“你想說什么!”

“美姬是湘人,湘人,斷不可能被楚人所容。她的血統,就是她最致命的軟肋。大王并非不知輕重之人,他不可能在一個湘人面前卸下心防。那日大王動怒,就是最好的鐵證。”

王后瞇了瞇眼。

“奴婢這幾日伺候在楓天閣,發現美姬在伺候大王時,小心翼翼,謹小慎微,并非其他娘娘所說的那樣,深受大王恩寵,囂張跋扈。比起那些出身世家的姬妾,美姬,不足為懼。”

云歌見過什么叫承寵,段景瑞的母妃德妃,深得鳳昭帝喜愛,鳳昭帝一日不見,也要重恩賞賜,維系彼此親厚。皇后看在眼中,卻不得不順服,面上打壓暗中刺殺之事定不在少數,可依舊沒有撼動德妃分毫。

王后對昌姬出手,段景毅和太后都故作不見,她明賞自己進楓天閣,段景毅也沒有任何表示,就說明,美姬并非他心中最愛,只是普通受寵的姬妾而已。

王后冷哼:“你為她求情,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奴婢并非為美姬求情,奴婢與她無交情,若說伺候,當是王后娘娘更親些才是。說這些,都是臨死前的肺腑之言。湘人多番行刺大王,大王怎會毫無提防,該不會為美姬而亂端國朝綱。至于美姬的兄長,怕是大王求賢若渴,看中了那人的才華,可礙于他庶民的身份,文采不夠出眾,就隨意按了個名分。還望王后娘娘明鑒。”

云歌伏在地上,極盡謙恭。

王后不在乎她的性命,美姬也想讓她死。想在夾縫中生存,她必須冒死說中王后的痛處,讓王后信任她。

王后定定地看著她,許久才屏退左右。宮人們離開,殿中只有云歌和王后兩人。

“是為難你了。一人事二主,若我是你,怕也不知該如何自處。”王后淺笑:“現下只有你我二人,如實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王后笑里藏刀,云歌想了想說:“奴婢是大楚的奴籍。”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王后踱步:“你聰明,機敏,懂得隱忍,也知叛逆。我進宮十年,還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你只在我的身邊伺候了一年的茶水,就知道許多旁人看不清的事,可見你處處悉心觀察,就待一日有用武之地。我不明白,你要將這些用在哪里呢?是用在我的身上,還是大王,亦或是整個大楚?”

云歌慢慢抬起頭,跪坐在那里。

王后的聲音從她的身后響起:“你該知道,今日之后,你再無活路。你說的不錯,湘人不會為楚人所容。你是湘人,又是個聰明的湘人,我絕對不會讓你這樣危險的人留在宮中的,唯有賜死才能心安。但讓你死之前,我還是比較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從前我只當你是湘人中的大戶女子,有些見識。可現在想想,卻是錯了。得多廣的見識,才敢與王后作對。連我都控制不得你……你,該不會是皇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