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想了下小媳婦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跟在后面的顧晟最初還詫異。
都從地頭回來了,怎么又跑回去?
不過跟了她一會兒,便發現這人根本就是繞著田埂打轉。
也就是俗稱的迷路了。
袁寶兒轉的很是頭痛,想不明白明明是順著田埂走的,怎么就走不出去了?
顧晟跟著她繞了兩刻鐘,終于忍不住現身。
“你到底想去哪兒?”
他有些忍耐的問。
這會兒天已經將將擦黑了,突然有個人冒出來,唬了袁寶兒一跳,但看清來人,便笑了。
“大人,你怎么來了?”
顧晟翻了個白眼,嗯了聲。
袁寶兒道:“我想找才剛那個小媳婦。”
這是回答他最初的問題。
顧晟往身后一指,“村子在那邊。”
袁寶兒恍然,禮貌道謝,又問:“你要去哪兒?”
顧晟眼眸微轉,皺著眉頭盯著遠處。
袁寶兒順著看過去,見那里亮著一串火把亮起,一群人手持棍棒,沖了過來。
“就是他,給我打,”婆子坐在擔架上,氣勢洶洶的指揮著周圍的壯勞力。
袁寶兒頓時怯了。
但她看了眼顧晟,沒有退,反而握著鋤頭,站在了他前面。
事是她惹的,沒理由每次都要別人擔著。
顧晟瞧她拄著鋤頭,一副一夫當關的模樣,有些好笑。
袁寶兒并沒留意他,還盯著那群人,尤其是坐在擔架上罵罵咧咧的婆子,眼睛錚亮。
吃地蛋死了的媳婦就是他們家的,依著這婆子刁蠻的性子,那個媳婦到底怎么死的,還真是說不好。
她轉著眼珠,考慮著趁亂抓個人,看能不能問出點什么有用的來。
漢子們呼呼啦啦的把兩人圍上。
老婆子等著擔架被放下,才指著袁寶兒,“打。”
話音未落,六七個漢子便掄著棍子過來。
顧晟看著幾人手里拎著的足有小孩手臂粗細的棍子,眼里寒光閃爍。
不過是尋常的口角,這家人竟想要人命。
如此的刁毒,顧晟還真是好久沒遇見了。
袁寶兒拎著鋤頭躍躍欲試。
但顧晟動作更快。
袁寶兒只覺得眼前一晃,人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哀嚎不斷。
見用不上自己,袁寶兒嘖了聲,溜到正準備掙扎逃竄的婆子跟前。
“你,你要作甚?”
婆子嚇得不行,見袁寶兒步步逼近,忙色厲內茬的怒喝。
然而自己的手腳卻有自己的意思,接連不斷的往后縮。
適才那一跤讓她跌傷了腳,動作起來很不便利,因此掙扎幾下,也不過幾尺遠。
袁寶兒來者不善,老婆子已是怯了五分,又被揪著她領子,生拖到田埂下,頓時慌了神。
“大郎二郎,快來,唔”嘴里一甜,她下意識一咽,臉色瞬間難看了。
“你給我吃了什么?”
“好東西,”袁寶兒笑瞇瞇。
婆子呸呸的往外吐。
當她傻呢,都打成這樣了,還能有好給她?
毒死她還差不多吧?
想想自家兒媳七竅流血的慘樣,老婆子開始哆嗦,干嘔的幾乎掉了半條命
袁寶兒也由得她吐,等她面露菜色的坐穩當,才道:“那個帶弟,怎么回事?”
老婆子這會兒萎靡得厲害,可便是這樣,她還是咬牙不肯說。
袁寶兒便笑了,“你不說也沒關系,左右再過一刻鐘你便是想說,我也不想聽了。”
“實話告訴你,我此番過來,便是受帶弟委托,特地來找你算賬的。”
隨著話音,一點螢火緩緩出現,就在袁寶兒的臉頰一側,一閃一閃。
她猛地靠近老婆子,亮光隨之跳躍。
青青白白的,映著她被泥糊得臟兮兮的臉,很有幾分猙獰。
對鬼怪的敬畏和親眼目睹兒媳慘狀的恐懼,讓一向橫行的老婆子瑟瑟發抖起來。
見她這樣,袁寶兒就知道她遠比自己以為的更怕這些東西。
都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她如此心虛,定然做了什么惡事。
“自打帶弟嫁過去,你就看不上她。
“你想休了她,可是沒有理由,于是你就不給她飯吃,還拼命使喚她干活。”
“你本以為這樣她就會鬧會跑,可是帶弟性子好,不跟你計較,不管你怎么折騰,她都不在意,于是你便偷偷下毒害死她,也毒死你孫子。你害怕被別人發現,就說她被地蛋毒死的,是不是?”
說到最后那聲,袁寶兒忽然大喝,整張臉扭曲,猙獰,恐怖至極。
老婆子忽的一震,盯著那不斷跳躍的鬼火瘋狂大叫,“不,不是我。”
“是我兒,我兒他”她脫口而出。
“娘,”田埂上,一漢子忽的大聲一喝。
老婆子頓時清醒,再不肯吭聲了。
袁寶兒有些失望的站起來,火光盡滅之時,烏黑的眼睛清凌凌的看著驚恐望過來的周家幾兄弟。
她跨過田埂,垮著臉來到顧晟身旁。
顧晟略有深意的看了眼那出聲阻止的漢子,帶著袁寶兒往外走。
幾個漢子七手八腳的把老婆子拉上來,攙扶著逃了。
顧晟一直看著他們,沒有錯過漢子那陰郁的一眼。
袁寶兒很憂郁。
現在已經可以斷定,這件事里,周家人一定做了什么手腳。
若是能把人抓起來好生審問,沒準能審出什么。
可惜她不是官,沒辦法如此行事。
而她又打草驚了蛇,以后怕是更不好查了。
她失落的嘆了力氣,她怎么就不是個官呢。
顧晟不動聲色的看她一眼,覺得他年紀小小,跟個老頭似的嘆氣的樣子有些好笑。
袁寶兒抹了把臉,才想起啦,“大人不是有事要辦?”
顧晟嗯了聲,淡聲道:“事涉這里,我便來看一看。”
袁寶兒微微點頭,忽的想起什么,“大人莫不是查我外祖的案子?”
布衣衛多數盤踞京師,等閑不會遠離。
邊關除開戰事,平日里并沒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勞動布衣衛,最近唯一能牽扯上的便是外祖的事情。
布衣衛除了搜集情報,幫著維護治安,也還管緝捕審訊,他從京師遠道而來,總不可能是特地過來接她的。
顧晟垂眸,黑黑的眼珠冷淡的盯著她。
那樣的冷淡足以讓人避退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