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寵冬官

第五百零三章 改觀

這是袁寶兒頭一次把消息說出來。

所有人都有些吃驚。

袁寶兒垂著眼,不看任何人,“所以,我以為,這個星成很可疑。”

“我懷疑他是淮南那邊派過來的,當然,也有可能是藏在京都里的某個人的刀。”

這話就有點驚悚了。

工部才出事,正準備徹查,刀就出手了,說明那個人消息很靈通,就算不能達到殿前行走,也起碼能夠密切接觸殿前行走的官員。

袁寶兒抬起眼,十分嚴肅,“臣之前之所以一直沒提,便是對此心存懷疑。”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若沒有把握,臣不敢輕易出口。”

因為這話一出,就等同懷疑文武百官。

得罪人不說,還有可能招來怨恨,當然這只是次要的,她更擔心打草驚蛇,激得淮南情勢再變。

但到了現在,袁寶兒不說也不行了。

好在他們已經摸到邊緣,只要深挖,還是有希望找到背后黑手的。

幾人都緘口不語了。

元哥兒更是想到自己。

身居內殿,身邊卻不知藏了多少人的眼線,這其中是不是也有淮南或者劍南那邊的?

他想肯定有的。

“那你現在是?”

袁寶兒笑了,“我們抓人速度很快,也很隱秘,楊大人卻這么早的知道消息,這可不大對。”

是不對。

莫不是是他?

右相腦子才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聽袁寶兒道:“不過若說他就是幕后之人,我卻不認同。”

“理由很簡單,他太蠢了。”

“與其說是黑手,不如說他就是個槍頭,”還是被廢掉的。

能謀劃殺人并且且去圖紙,還不被袁寶兒發現的,腦袋瓜一準很夠用,這樣的人絕不可能一有點風吹草動就立刻跳出來興師問罪的。

所以,袁寶兒能肯定,楊家華就是用來試探的那根禿頭槍。

“所以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等,”袁寶兒道:“楊家成已經被放棄了,但他自己卻不知道。”

耗子秒懂,朝皇帝拱手,“陛下。”

元哥兒擺手,示意他趕緊去。

耗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左相側頭看袁寶兒。

之前他們政見相左,立場背力,想到袁寶兒,左相只覺得牙根癢癢。

但是現在,他們立場統一,他也不帶偏見的看她才發現,這個人反應實在夠敏銳,應對也很及時,邏輯更是清晰。

小小年紀,短短時間就能將厲害關系分得如此清楚,真是難得。

算起來,她似乎只比小兒子大一點點。

左相暗自咂舌。

顧晟還真是有福氣。

袁寶兒說完想說的,就又耷拉著腦袋,神游去了,轉換太快,就好像才剛侃侃而談的是另一個人。

右相心里嘀咕裝神弄鬼,眼睛小心看著皇帝,才剛他的表現實在時常,他可不希望讓皇帝以為自己能力不成。

元哥兒始終平靜淡然模樣,他又跟幾人商量一下瑣事,等眾人喝完茶,這才放人出門。

袁寶兒出了宮城,瞇著眼看難得好的天氣。

左相從后面過來,慢悠悠的道:“袁大人好膽色。”

袁寶兒反應片刻就明白他說得是她跟耗子把人扣下的事。

耗子是布衣衛的人,又是暫代布帥公事的,行事哪怕出格點,也沒誰敢說什么。

但她不成。

她是工部尚書,乃是文官,抓捕犯人,分析案情等等事情還輪不到她。

她這么做就是越權,很容易被人詬病彈劾。

楊家成就是個例子。

袁寶兒笑了笑,“有些事情,就是禿子頭上的虱子,若是因為怕就不去抓,那么長此以往,可就讓人下不手了。”

左相被她說得膈應了一下。

“袁大人,您除了是尚書之外,還是位娘子。”

左相忍著不適提醒。

袁寶兒哈哈一笑,“大人若是不說,我都忘了。”

左相被她頂的一梗,搖了搖頭,轉頭上車。

袁寶兒目送他離開,心里有些怪異。

實在是這個左相太過友善。

他自己或許不覺得,但她卻覺得分外別扭。

畢竟這么多年她都對他們夫妻橫眉冷對,她早就習慣她說什么,左相又慢悠悠的唱反調了。

這么突然附和,她實在受寵若驚,汗毛都豎起來了。

袁寶兒抖了抖肩膀,上了車。

卻不知左相也在車里看她。

眼見她露出一副怎么會這樣的表情,左相笑了。

從前他一直覺得這對夫妻一個老謀深算,一個伶牙俐齒,兩人狼狽為奸,迷惑君王,禍患超綱。

那會兒也不知道怎么就會這么堅決的認為。

現在換個角度再看,其實他們兩個也挺不錯。

顧晟為了大夏幾番征戰,袁寶兒也幾次臨危受命,不顧身體,為大夏奔走。

說起來,他一把骨頭能為大夏做得實在有限。

他胳膊隨意的搭在扶手上,手指輕輕磕著車廂,心里很為自己的念頭轉變而高興。

這樣的兩個人,本心不會太差。

只要他散發足夠善意,將來未必不能給家人謀一條出路。

他心里盤算著,車子猛地一頓,他不防,差點沖出車廂。

車子只聳了一下,便停下來。

“大人,是右相,”車夫低聲提醒。

左相皺了下眉頭,忍了忍,還是撩了簾子。

右相正靠著車窗冷眼看過來。

左相淡淡看過去,“右相大人若是有事,不妨去值房再說。”

右相靠著車里那邊的臉頰抽搐了下,“左相大人,您如此可是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

左相心里什么也沒想,就是單純的不想看到他這張老臉而已。

但這話說出來有損涵養,所以他只淡淡的笑。

右相哼了聲,“左相大人,你該不會以為給袁寶兒點恩惠,她就會對你感恩戴德吧?”

左相掀了掀嘴角,心說她要真是那樣,那還好了。

問題就是她不是,顧晟更不是。

所以他才步步為營,一點點靠過去。

就算這樣,他也不敢奢求太多。

右相見他不吭氣,還以為自己說中了,當即笑了。

“右相大人,虧你英明一世,如今倒是糊涂了。”

他笑著搖頭,示意車夫可以走了。

左相平靜的看他遠去,手指一點點縮緊。

他會如此,又是誰逼得?

若不是他步步緊逼,覬覦自己位置,步步緊逼,他也不會時時壓制,刻刻爭鋒,鬧得現在這個地步,他有責任,右相亦然。

如此一算,他如今這般,右相也要付一定責任。

但他非但不覺得,反而還鄙薄自己,這讓清高一世,孤高半輩子的左相很接受不了。

他用力抿緊嘴角,眼神漸漸轉冷。

右相實在太過放肆了。

看來這段時間他實在太好說話,讓他忘了這些年自己是怎么過來的了。

他敲了敲車廂板,車夫立刻駕車趕去值所。

右相早就來了,幾個依附他的官員正從他的值房出來。

幾人正說著什么,見左相過來,幾人立刻斂襟而立,恭謹的行禮。

左相神情淡淡的掃過,略微示意,便于眾人擦肩而過。

幾位官員一直等到左相走遠,才松了口氣。

左相人走了,注意力一直留在后面,察覺眾人神色,他眉頭微蹙,轉頭道:“你們幾個過來一下。”

眾人一口氣提起來,忙不迭跟上。

遠處,有人瞧見眾人跟著進去值房,沒多會兒又喜笑顏開的出來,急忙去回稟右相。

右相最初詫異,“你說左相叫他們?”

來人點頭。

右相思忖片刻,冷笑,“還跟我玩這個。”

他把公文擱下,站起來。

想了想,又坐下。

“我知道了,”他如此說道。

來報信的靜等片刻,見他再沒有吩咐,只得離開。

右相一直等到人出門,才忿忿甩了公文,“豈有此理,跟我玩這套。”

他冷哼,站起來暴躁踱了幾圈,才道:“也罷,我倒要看看,誰人心思搖擺。”

話是這么說,他心情還是很不好。

但左相就在不遠的值房,他是一定不能服軟的。

且不提中書府的波濤洶涌,工部那邊也一片忙亂。

幾個工匠正手足無措的瞧著院子里哭的頭發蓬亂,渾身狼狽的幾個娘子。

袁寶兒聞訊趕過來,“什么事?”

“您可來了,”工匠們如見救星一般的松了口氣。

“這是鐘老幺家的。”

袁寶兒點了點頭,在腦海里回憶了下,立刻對上號。

鐘老幺正是那天偷偷摸摸過來跟她說畫像的那個。

她登時警惕起來。

鐘老幺才剛跟她說完畫像,沒過幾天就出事,若說是巧合,那也是在太巧了。

“這就是我們這里的大人,”有人低聲介紹。

鐘老幺家的娘子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沒等開口,邊上的老婆子就扯過她,自己跑到前面來。

“你就是這里主事的?”

“我問你,我兒子呢?你把他藏哪兒了?”

老婆子語氣極沖,儼然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袁寶兒眉頭微動,心里明白這事不對。

但她面上十分謙和,甚至還帶著一些溫柔,“這位大娘,您這話說得不對。”

“鐘老幺是我們這里的工匠不假,可我們每天到了時辰都是要離開的。”

“府衙除開看守,不留閑人。”

“鐘老幺一把年紀了,又不是孩子,我似乎沒有義務送他歸家。”

“您這人跟窩要不著。”

“要不您去旁出瞧瞧,說不準就在哪兒找到了。”

工匠們聞言,立刻跟著附和。

“你放屁,”老婆子狠狠啐了口,“就是你把他藏起來了,你當沒人看見?”

袁寶兒笑得越發和善,“您說看見就看見了,有本事您就把人請來,咱們當面對質。”

“你敢嗎?”

老婆子狐疑,片刻又鄙薄道:“你是在糊弄我老婆子呢,我前腳走,你后腳就把我兒子怎么樣了吧?”

“我可告訴你,你別做夢了,我不會上當的。”

袁寶兒笑了,“您放心,我絕不會跑,我就在這兒,等著你。”

“這兒的工匠都看著我,這行了吧?”

老婆子卻不肯信,硬是揪過兒媳婦,“你留在這兒盯著,不許離開她片刻。”

被揪過來的娘子十分老實,默默點頭,一副十分聽話的樣子。

袁寶兒還記得鐘老幺,他有點唯唯諾諾,十分膽小,但是心思單純,不會隱藏半分。

她本來還覺得奇怪。

這么一把年紀了,還喜形于色。

但是看到他親娘,總算是明白了。

看到這些,袁寶兒在犀利警示自己,以后萬萬不可做個惡婆婆,更不要做個凡事都親力親為,恨不能以身代替的好娘親。

轉眼間,老婆子又把站在一旁的兩個丫頭也推過來。

“你兩就站在這兒,她要是敢說話,你就指出來,讓大家伙都看著,看她臊不臊。”

這話明顯就是指袁寶兒。

眾人都看向袁寶兒。

袁寶兒好歹也是四品大員,而今卻被個鄉野村婦指桑罵槐。

別說她是官,就是這里的工匠,被人這么武斷的罵,那也是受不了的。

但袁寶兒受了。

非但受了,她還面色如常,嘴角甚至還笑著。

這是在讓老婆子很不爽。

但她又不敢動手,她很清楚,說也好,罵也罷,過分一些也能解釋成為丟了兒子的激憤。

可要是動了手,那性質就變了,那個人也說了,萬萬不能打,不然她可就要被抓起來了。

她不怕被抓,只要能找到他,她就是死了也行。

可在沒找到之前,她是絕對不會冒險的。

袁寶兒端坐在院子中央,讓工匠們都去忙,她和那位娘子和兩個小娘子一道坐著。

工坊的院子十分大,大家都有意避開這里,也就給她們流了充分的空間。

袁寶兒端量了會兒那位娘子,溫聲道:“這兩個都是你的女兒?”

娘子微微點頭,頭埋得深深的,連抬起來都不敢。

袁寶兒笑,“別怕,我們閑著也是閑著,索性聊聊。”

“我姓袁,叫寶兒,你可以叫我袁娘子,也可以叫我寶兒。”

娘子連忙搖頭,嘴角動了動,才很小聲都道:“您是大人。”

袁寶搖頭,“你又沒在工部當差,叫我什么大人?”

“咱們不以那個論,就叫我袁娘子吧。”

袁寶兒估摸著,就這位的膽量,讓她叫自己寶兒,她非得嚇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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