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雨抿抿唇,眉頭皺了皺,心想著這個事兒精有些日子沒見了,怎么得空過來了?
原來來者名喚陸曼兒,是她二叔家的閨女,最喜歡張揚生事,平日里無事不登三寶殿,來了就肯定帶著事兒。
若是平時,陸清雨鐵定不理她。不過今兒家里躺了個活死人,她怕陸曼兒闖進去看見大驚小怪,就下了炕迎出去。
就見陸曼兒扭著纖細的腰肢,已經闖進院里。
陸清雨掃了她兩眼,見她穿著錠青的粗布衫子,下身一條月白的麻布裙子。雖然料子不怎么樣,但偏那錠青衫子腰間打了幾個褶子,硬生生勾勒出她的小蠻腰。
那麻布裙子也是掐了褶子的,一走就似層層波浪泛著水花。
夠招搖的!
陸清雨顧小婉點點頭,咂巴了下嘴。
說真的,身為女性,她也喜歡打扮。可也得有個度分個時候不是?
如今天下不得安生,賊匪橫行,見了這等貨色,還不得給搶走?
陸曼兒這是嫌死得慢嗎?
不過事不關己,陸清雨也懶得說。畢竟依陸曼兒那蠻橫囂張的性子,是不會把她的話聽進去的。
見陸清雨抱著胳膊閑閑地靠在門框上,一身青布補丁短褐包裹著纖細高挑的身軀,精致的五官雌雄莫辨,微微揚起的下巴閃耀著自信和冷傲。
陸曼兒看得又忌又妒,紅了眼往前邁一步,咬著腮幫子跟陸清雨說話,“我娘讓你帶我今晚去義莊!”
她的語氣又急又快,理所當然地命令著陸清雨。
陸清雨挑挑眉,精致的長眉又黑又細。
二嬸把主意都打到她身上了?
如今朝政不寧,戰亂不斷,牛角洼的村民都填不飽肚子,二嬸這是讓閨女來找她打秋風的?
憑什么呀?
她們孤兒寡母的吃不上飯的時候,沒見二嬸關照關照,怎么這時候跳出來了?
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陸清雨兩眼望天,“那活兒你做不了!”
陸曼兒被她這副傲慢的樣子給氣著了,平日里就看不慣陸清雨長得好看又能干的她,下死眼盯了清雨兩眼,心里的妒火騰騰燃起:這賤蹄子怎么就是比她好看?就算穿一身補丁摞補丁的男裝,也那么精致、清貴!
心里窩著一股子邪火,陸曼兒嘴下自然不肯留情,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瞇了瞇,那兩片薄薄的唇上下一吧嗒,難聽的話就傾瀉而出。
“陸清雨,你這是見死不救啊?好歹我們是一家人,你就眼見著我們一家子餓死?”
陸清雨有些受驚般掏了掏耳朵,精致的小臉上,泛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說陸曼兒,你撒氣找錯人了吧?敢情你一家子是死是活是我決定的?”
陸曼兒見她揶揄自己,兀自氣咻咻的不肯罷休,“那你怎么不帶我去?”
“你?”陸清雨忍不住唇角飛揚,笑了,“你能做什么呀?扛尸還是縫尸啊?”
她以為那銅板是那么好賺的?沒有幾年訓練有素,尋常人見了尸體只有恐懼嘔吐的份兒。
“你能做我怎么不能做?”陸曼兒扯著脖子嚷嚷起來,“要是連這點子忙都不肯幫,你還配做一家人嗎?”
這還上綱上線了?
陸清雨無語,旋即又把這燙手的山芋踢回去,“你這話跟我說沒用,我也是跟人干活的。要想去就問劉老爹去。”
陸曼兒聽了這話,愣了一陣子,忽然朝前撲過來,扯著陸清雨的袖子不肯松,“我不去,我就問你。”
還真是個無賴!
陸清雨的眼神黯了黯,就她這么一副嬌滴滴的模樣,也能去縫尸?
陸曼兒正揪著陸清雨的袖子,雙目一直盯著她那張精致的小臉,恨不得在那臉上戳兩個窟窿出來。
“啪”冷不丁的,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越過陸清雨的肩頭砸到陸曼兒臉上,在她雪白嬌嫩的肌膚上砸出一道濃重的墨痕。
一根燒火棍子掉在陸清雨腳下,讓她詫異不已。
“啊,”陸曼兒驚叫一聲,下意識去捂臉,左臉頰火辣辣的,像是被什么東西燒焦了。
“陸清雨你個賤人,你敢拿燒火棍子燒我?”陸曼兒什么都沒看見,以為是陸清雨手里一直拿著燒火棍子呢。
陸清雨冷冷地看著她狼狽跳腳,眸光幽冷低沉,仿佛從極遠極寒的荒漠傳來一般,冷得陸曼兒的心頭都在發顫。
那雙淬了冰般的眸子,讓陸曼兒就像是跌進一潭深淵,那里頭似乎有無盡的寒涼,看得她心神俱震。
她覺得陸清雨變了。
以前不過是個柔弱可欺不愛說話的土包子,可現在,似乎整個人身上泛著絲絲涼意,面目也高冷如同山巔白雪。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錯覺!
陸曼兒的腳不知不覺后退幾步,再也不敢近前三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陸清雨身上有股子煞氣,讓她不敢像從前那般欺負她。
不過輸人不輸陣!
陸曼兒覺得自己就這么灰溜溜地吃虧走了很沒面子,雖然她心里很想這么做。
“不就縫個尸嘛,有什么不能做的?”硬著頭皮說完這句話,她心里已是沒了底氣。
“嗤!”陸清雨離開門框,伸手扯起她就往里走。
“既這樣,不如你先練練手!”
她側過身來,好讓陸曼兒看清楚,“你來,先把他身上的傷口縫一遍!”
地上人一動不動,還在昏睡著,這讓陸清雨一瞬間恍惚了:難道方才是燒火棍子自己飛過來的?
陸曼兒一眼就看到一個渾身血葫蘆一樣的人躺在門板上,一動不動,還以為是具尸體,腦子一下就跟炸了朵煙花般絢爛起來,嗡嗡響做一片,尖叫一聲,“鬼呀”,扭頭就跑。
結果情急之下,裙子被陸清雨家的籬笆門給掛住,她也顧不得許多,硬扯下一塊布跑走了。
陸清雨惋惜著那條裙子,嘴里嘖嘖輕嘆,“沒那個金剛鉆,還想攬那個瓷器活兒?”
看著跟無頭蒼蠅一般東扭西歪的背影,她高喊著,“妹妹好走,今夜三更,我在義莊等著妹妹。”
陸曼兒如受驚的兔子,跑得更快了。
等陸曼兒走了,陸清雨才轉身進屋,蹲在那鏡面人跟前,摸摸他的脈,跳動有力。只是依然昏迷不醒,讓她真是狐疑方才自己想錯了。可那燒火棍子就在灶口,怎么就無緣無故越過她肩頭砸向陸曼兒臉的?
不是這人干的,這灶房內還能有誰?
反正她自己敢確定絕不是她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