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機道長示意旁邊的小道士扶她起來,“具體方位貧道也不得知,不過卦相顯示利在北方,夫人或可往北面尋尋。”
“北方。”王氏怔住。
她打小生在南邊,成親后又隨夫君來了這京師繁華地,從未去過北方,她的孩子怎么會流落到北方。
“這個范圍太大了,能否請道長再起一卦,若能順利尋回孩兒,妾身愿如素十年,日日供香以奉三清。”
她言辭誠懇,滿目期盼,然而問機道長卻一臉漠然,“貧道與你只有一卦之緣,現今緣份已了,還請施主莫要糾纏。”
聞聽此言,王氏再次怔住,不過最后仍是恭敬的謝過。
問機道長為人嚴肅方正,最擅算卦卻不輕易算卦,唯有緣人方能得一指點,否則就是官家來了也沒用。
不要緊,能有一卦已經很好了,她擦了臉上的淚,眼底迸發出希望的光。
她那苦命的孩子還活著........還活著。
給道觀捐了不菲的香油錢后,王氏便帶著王巧倩和墨菊下山了,她急著回去告訴秦培這個好消息,也急著讓他派人往北面尋人。
玄清觀位于城西和城北之間的漣壽山,卻距離西城門更近一些。相府的宅子在城南,王氏一行人早上便是先從內城的城南趕到西城門,然后再由西城門出城趕往漣壽山。
按理回去也該走西城門原路返回,然而剛才問機道長的那句“利在北方”已經根植進她心里,當即便吩咐車夫從北城門進。
驢車雖然比不得馬車快,但在車夫的催促下,本來也能在午時前趕回相府的,然而就在快要靠近北城門時,城門前忽然擁堵起來,似乎是兩伙商販發生了什么沖突。
若是平常,王氏定要發怒,或讓車夫去同守城士兵交涉,讓他們盡快解決問題放她們進去,或者走其它城門。
可今日不同,有了問機道長的提示,王氏心情十分的好,并且凡跟北字沾邊的東西,她都覺得代表吉利,因此眼下一點也不心焦,老神在在的讓車夫靠邊停車。
他們這邊剛停好,對面一輛受陰不能進城的馬車,見他們停駐的地方有樹陰便也靠了過來,卻正是那三角眼老婦與她大兒的車駕。
“我一開始便覺得那渴水不一般,娘如今可是信了。”
王氏正在馬車里靜坐思考問機道長的話,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天機,就聽得外頭傳來說話聲。
老婦一改茶肆的“高貴冷艷”笑的十分可親,“信了,信了,剛開始我還真以為是訛人的,還想回頭告訴二郎砸了她的店呢,沒想到真有神靈護佑,哎.........”說到這,她嘆了口氣,“要是能一天賣咱們個百十盞的就好了,偏偏只能賣一盞.......”話里透著無限遺憾。
王氏聽得好奇,什么神靈保佑?剛受過提示的她,對這些字眼十分的敏感,因此立馬掀了簾子往外看,兩家車駕本來就離得比較近,這一掀簾便看見了對面車架里坐著一老一少。
只聽得她問:“敢問媽媽,你們方才在說什么?可否與我說說?”
老婦正與兒子說的高興呢,聞聲撇了她一眼,見她頭飾簡單,面容消瘦,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貴相,再看車架還是驢車,便斷定是平民階級,頂多家里有兩個錢。
智慧渴水可是讓她兒子變聰明的法寶,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對手,她才不會傻的往外說呢,是以并未回答秦氏的話,而是瞟了她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
秦氏那個氣啊!自從來了京都后,她還從沒受過什么人的氣,她官人位高權重又簡在帝心,以至于她在女眷圈里也是慣被人捧著的。可以說她官人在朝堂上是老幾,她在女眷圈里就是老幾,還從未被人如此輕視過。
當下見老婦對她愛搭不理,再瞟了一眼對方車架上的徽式不由輕笑出聲,“還當是誰呢?原來是區區四品給事中.......”
有個當四品官的兒子一直是老婦心中的驕傲,也是她在親朋好友面前趾高氣昂的底氣,如今見對方嗤笑的說出來這話,似乎四品官很不值錢一樣,老婦哪里能忍,當場就要懟回去,卻被旁邊的大兒攔住:“娘,這里是京都,莫要沖動。”
是啊,這里是京都!老婦怔住,不是老家那小地方,大官多著呢,她不能給二郎惹事。
見安撫住了自家老娘,王大郎忙歉意的看向王氏,回問道:“不知娘子府上是?”
王氏正在氣頭上呢,聞言學那老婦的樣子,眼一撩,嘴一撇,根本沒有回話的意思。王大郎頓覺尷尬,正當他想著要不要再賠個禮的時侯,就聽那娘子旁邊的使女道:“秦參政,秦相公府上。”
一聽這話,王大郎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參知政事秦培,二弟的頂頭上司?
老婦隱忍的表情也變了,哎呀!竟是相公,好大的官!
將他們的神色看在眼里,王氏心里很是得意。老婦雖然要強愛面子,卻也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何況對方還不是比他們大一級,而是大四級!
她活了幾十年什么沒見過,許多事也早就看透了,面子什么的一點都不重要,做人嘛,最重要的是“能屈能伸”。
當下忙變換了一副和藹的笑容,恭維道:“哎呀,原來是秦相府,只不知娘子是秦相公什么人啦?”
王氏照舊保持她的“高冷”,依舊是墨菊替她回話:“自是秦相公的娘子,楚國夫人。”
若說別的老婦不懂,但“國夫人”三個字她熟啊,因為這是誥命夫人的稱號。自打二郎當官后,她便一直想著什么時侯能沾兒子的光,封個誥命當當,然而時至今日,也沒給她掙來一個誥封。
而這“國夫人”便是誥命里的最高品階,是一、二品官員的正妻和母親才能享有的,像二郎那個品階,就是給她掙得了誥命,也只能是個四品“人”。
想到這,老婦不由的羨慕起王氏來,羨慕她嫁了個好丈夫,以至于年紀輕輕便做到了二品“國夫人”
“原來是楚國夫人,失禮了。”怕他娘下不來臺,王大郎連忙接話茬,并且將他們方才說的,如實細致的又跟王氏講了一遍,包括百味茶肆的渴水如何如何神奇等。
王氏聽后立馬再來了興趣,再聽說那茶肆在城北二十里外,想到問機道長的那句“利在北方”,整個人更跟打了雞血一般,也不同老婦他們計較了,喚了車夫便要去那茶肆,看得旁邊的王巧倩十分的不是滋味。
是不是親生的就真這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