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擦肩時,少年低低的聲音傳進鎮國公耳中。
“國公,請隨晚輩來——”
鎮國公腳下遲疑了一瞬之后到底是跟著少年的方向去了。
臨福堂內,隨行太醫很快趕到,年輕男子被暫時安置到了一間暖閣中因見此人尤為面生坐于堂內的慶明帝向官員們問道:“朕還沒來得及問這位年輕人,是哪家的公子?”
對方穿著長衫,且氣質也不像是仆從之流。
官員們各自看向同僚。
這時臉上的傷經過半日的歇養之后愈發顯得鼻青眼紫的紀修站了出來。
“回陛下,此人乃是微臣府上的文客……”
“原來是紀愛卿府上的人。”慶明帝有些意外,旋即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可方才朕看他身手倒也極快倒像是習過武的。”
“是懂些拳腳功夫。”紀修垂著眼睛未有說太多。
今晚之事全在他的意料之外眼下這般局面對他而言是突然且混亂的。
此時太醫走了出來。
“如何?”慶明帝親自開口問道。
“好在是傷在了肩膀處,短時間內這才未造成性命之礙……”太醫如實答道:“箭頭已經取出,但因箭上有毒,傷口附近的皮肉唯有剜除了去,現下上了藥只是尚不知人何時能醒來。”
“他是為了救朕。”慶明帝微微嘆了口氣交待道:“命人好生照看著待人醒了之后朕要親自重賞。”
太醫應下。
幾名官員看向了紀修。
紀修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已經忍不住要破口大罵。
都看他干什么?
難道是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授意安排?特意讓手下的人在皇上面前出風頭救駕?
他本就覺得占云竹此人難以掌控,自己藏著用還來不及又怎么可能會讓對方以如此方式出現在皇上面前!
“陛下。”
一名太監此時走了進來,通稟道:“皇后娘娘和靜嬪娘娘來了。”
此次出宮,慶明帝只帶了皇后與靜嬪。
按說去歲誕下皇子正得圣寵的榮貴妃才該是隨扈之人,但因慶明帝不愿尚且稚幼的小皇子出宮,而小皇子如今最黏母妃,因而便將原本定下的榮貴妃換成了靜嬪。
“后續之事自有緝事衛來處置料理,諸位愛卿且都回去歇息吧。”慶明帝對眾人說道。
官員們應下,行禮退了出去。
皇后與靜嬪帶著宮女行進了堂內。
“臣妾參見陛下。”
二人先后行禮罷,靜嬪在前頭眼睛紅紅擔憂地道:“聽說先是閱明閣走水,后又遭了刺客……臣妾當真擔心壞了!現下看到陛下沒事,一顆心總算才是放下了些。”
至于為何這般擔心卻來得這樣遲,倒也沒別的,就是聽說有刺客心里覺得害怕,不敢急著往前湊。
畢竟這份擔憂的程度,遠遠還不值得她冒險。
皇后也關切詢問了一番。
她來得也很遲,甚至如果不是靜嬪去尋她,她還能來得更遲。
但她倒不是因為害怕,只是單純不想來。
橫豎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指得是刺客刺殺失敗。
“朕無事,皇后放心。”慶明帝眼神溫和。
此時,一旁的靜嬪卻扶著太陽穴的位置,身形晃了晃。
“娘娘!”婢女低呼一聲將人扶住。
皇后看過去,關切道:“靜嬪妹妹可是一路太過擔心陛下安危,過分緊張之下以致身體不適了?”
靜嬪:“……?”
皇后還在看著她。
面對這種爭寵的戲碼,她作為六宮之主,本著照顧妹妹們的原則,一貫是很樂意配合且真心實意地幫對方一把的。
可惜許多妃嬪竟不相信她的誠意,往往叫她一腔好意無處施展。
靜嬪勉強笑笑:“臣妾就是忽然覺得有些暈得慌……”
皇后道:“那快坐下,請太醫來看一看。”
見慶明帝點了頭,婢女才扶著靜嬪坐下。
暖閣里的太醫被請了出來替靜嬪診看。
在反復診看了靜嬪的脈象后,太醫將手收回,先是向慶明帝抬手揖了一禮。
皇后眼底現出訝然之色。
鄭太醫這一連串的動作流程,像是某種特定情況下的儀式——
接下來要說的話,莫不是……
在刺殺他的箭上竟還淬了毒……這群前朝余孽,全都該千刀萬剮!
鎮國公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后,吳恙跟了上來。
——這是恐他對方才之事心存芥蒂,特意于人前彰顯君臣情義嗎?
鎮國公看一眼堂內碎玉,道:“多謝陛下,但萬事皆有定數,不必費心了。”
言罷,又行一禮,便大步離去了。
“陛下,這箭上怕是有毒——”
韓巖查看罷那年輕人的傷口之后說道。
慶明帝回過神來,皺起了眉:“立即請太醫前來診看!”
鎮國公已無多說的心思,面無表情地拱手道:“是,臣告退。”
還要等著清查完刺客的蹤跡——對方是哪里來的自信覺得他會這么等下去?
這位皇帝陛下的虛偽程度已經超出他的認知,現下他甚至覺得即便他要出言請示調兵之事,對方亦有一套虛偽至極的說辭可以拿來阻止他。
看著那道高大魁梧的背影消失在人后,慶明帝的眼神明滅不定。
這時,耳邊傳來韓巖的聲音。
鎮國公轉回頭看去。
慶明帝有些遺憾地道:“方才國公為了救朕,情急之下拋出了貼身玉佩,朕記得這塊玉,似乎是先皇贈予國公的,待回宮之后,朕定會尋一塊一樣的還給國公。”
畢竟真要他開口的話,他也實在只有一句委婉的“滾你娘的吧”可講了。
“國公放心,待將刺客蹤跡清查完畢之后,朕會再行加派人手替國公去山中尋人,朕定會幫國公將人找回來的。”慶明帝拿保證的語氣講道。
且并不打算再提前請示對方。
“國公且慢。”
慶明帝出言將人喊住。
他不想浪費口舌。
他要調兵——
“依朕看,令孫必不可能在這些人手中,若真在的話,方才必已經以此來要挾朕放他們離去了——若是那樣,朕便是為了國公,也斷無不答應的道理。如此籌碼,他們不可能會不用。”
是嗎?
聽著對方給自己打圓場的話,鎮國公眼底冷冷,未有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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