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聲音很啞。
“在醫院呢,車禍還記得嗎?”曾淡溫柔地對她說,“是不是夢見什么了?”
獨孤怙額前滲滿了細密的汗珠,粘著幾縷發絲,眼前人看著就想要幫她撥弄開來。
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想起親人了。”獨孤怙回答得很平淡,似乎剛剛那個可怕的夢魘,只是一個普通的夢境,而她,只不過是普普通通地睡了一覺。
她在腦中努力梳理著車禍中的那一幕。
總感覺很蹊蹺。
曾淡喊她,她轉身,一輛車飛奔過來,司機頭上的血……
但又看不出來蹊蹺在什么地方。
啊……頭太痛了,一陣一陣的。
“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你睡了三天兩夜。”曾淡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現在是4月15號早上8點10分。”
三天兩夜。
她撐起身子。
咝……不是一般的痛。
“你的腿打上石膏了,恐怕要修養一段時間。”曾淡走過去扶起她。
眼前的男孩眼圈黑乎乎的,面色蒼白。
“你多久沒睡了?”
“額……也不是很久,也就……”
“咚咚咚——”
“進來。”
只見進來的就是曾淡的司機何叔,不過此時的他也未免夸張了些。
他兩手提著四五個保溫瓶,每個都有足足九層之高,還有一大堆大大小小的袋子,里邊裝的東西各式各樣。他整個人大汗淋漓,氣喘吁吁。
“……”他剛剛是怎么敲門的?
“何叔,你這是在干嘛?”
“少爺,你也在這里守了三天兩夜了,不肯離開這個病房半步,吃不飽,睡不好的,你讓何叔我怎么放心得下呀?”
何叔把東西放在桌子上。
“姑娘,你醒了。”
獨孤怙點點頭。
好忠誠的大伯。
話說……曾淡守了她三天兩夜不曾離開病房半步?
難怪他這般憔悴。
“曾淡。”
“嗯?”
“回去去休息吧。”
“我不困。”
“我已經好很多了。”
“真的不困。”她現在正是需要人陪的時候。
倏地,她好像想到什么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一副痛心的模樣,“啊……小白。”
“怎么了?”
獨孤怙的屋子里。
“小白?小白……小白?”沒有回應。
獨孤怙越來越急,撐著拐杖,一拐一瘸的,焦急地四處尋找,動作與她本人的氣質極不相稱,看著竟略顯幾分憨傻。
曾淡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
“要不你坐下來休息一會,我吩咐下人幫你找。”
獨孤怙搖了搖頭,急紅了雙眼,“不,小白它只信我。”
對啊,它只信我,它有多傲,又怎么肯讓你們接近。
“可你這么盲目地找也不是辦法啊。”曾淡看著她艱難走動的樣子,于心不忍,“而且你現在行動不便。”
獨孤怙眼前浮現出小白那信賴的目光,那對她堅定的依賴,還有……她讓它等她回家,說好的晚上就回來,小白真的就停在了門口,那樣期待……那樣信賴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它應該很堅信她晚上會回來的吧。
她讓它等她回來。
可她卻沒有回來。
不知道為什么,獨孤怙的心好痛,好痛……像那顆活生生的心被狠狠地剖出來,赤裸裸地晾在空氣中,被車輾壓,碎得成渣。
她痛苦地摸著自己的心,身子無力地癱軟下來,淚珠一滴滴的,像斷了線的珠子,毫無章節地落下來。
“哎——”曾淡扶著她。
“我真是個混蛋!混蛋……混蛋啊……”獨孤怙語無倫次道,“我怎么能拋棄它,啊……我怎么能?它要承受那種痛苦啊……嗚嗚……那種被拋棄,被背叛……的痛苦——那種讓人生不如死的痛苦——”獨孤怙一下一下地抽噎著。
“它從一開始便沒有親人,在這世間受盡折磨——它——”
曾淡一把抱住她,“好了好了,會找到的,相信我。”他溫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摸著獨孤怙的頭發。
她……該是受過何等被拋棄、被背叛的傷害,才會因為對一只小狗不得已的失信而這般自責啊……
曾淡很心疼,對,就是毫無厘頭的心疼。
“你先休息一會吧。”曾淡背起獨孤怙來到她的床上。
女孩都喜歡粉色么?
獨孤怙的房間里擺放的各種物件都是粉色的。
粉色的墻壁,粉色的地毯,粉色的桌子,粉色的床……粉色的女孩。
“咳……”曾淡輕咳以掩飾自己發現的這個秘密。
“你先睡會兒,一醒來保證你看到小白。”
獨孤怙一直愣愣的,沒有恢復神志。
曾淡說什么,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清。
曾淡安撫她睡去之后,一邊掏出手,一邊走向門外。
“動員曾家所有眼線,幫我做件事。”曾淡的聲音哪里還有剛才面對獨孤怙時的溫柔,此時的他聲音不大,卻絲毫掩蓋不住自帶的威嚴。
獨孤怙,就因為你給我的這一命,我定會盡全力免去你的會受到的傷害。
“少爺,找到了。”
“送來我這里。”
“是。”
當獨孤怙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欣喜地發現小白就趴在她的床頭。
小白正酣酣入睡,沒有一絲防備,完全是放松的狀態。
那該有多信任獨孤怙,才會讓一個曾經飽受人類殘害、虐待的動物,完完全全再去相信一個人。
獨孤怙喜極而泣,伸手輕輕攔住小白。
“醒了?”
曾淡靠在門上,歪著頭,看著獨孤怙看著小白又哭又笑的樣子。
“嗯。”悶悶的回答。
長久的寧靜。
獨孤怙好像還沒意識到彌散在空氣中的尷尬。
她就撐著腦袋靜靜地看著小白……好像……忘了他的存在?
“咳……”曾淡自個兒緩了一下尷尬。
“那個,我可以進來嗎?”
獨孤愣了愣,似乎是才發覺還有個第三者在。
“怎么站外面?”
“小白它……怎么回來的?”
“被我在東城的一條小巷子里找到的。”
獨孤點了點頭。
東城就是她救回小白的地方,那條小巷,說的應該是通往她家里的小巷吧。
小白不也是個小路癡么?
想到這里,獨孤怙兀自地笑了。
李一是不會告訴她,他們抓小白的時候幾乎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抓住……它倔強地掙脫,害怕地拼命亂跑……撓人的小妖精,像它主人一樣。
“嘿。”曾淡輕笑一聲,“它一見到你立刻就不炸毛了。”
“謝謝你。”獨孤怙坐起來,“我許你一條承諾,只要不燒殺搶掠,不做違背我原則的事,我能做的,都可以。”
女孩一字一字認真地說著,每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都那么的鄭重。
但……他曾淡是什么人?堂堂曾家公子哥,樣貌好身材好……關鍵智商295,眾星捧月,要什么有什么,他需要一個小丫頭片子的承諾?
“不用啦。”曾淡嘴角揚起濃濃笑意,“舉手之勞。”
獨孤怙看他一眼。
“你記住就好。”
說完便不再看他,繼續癡癡的地看著小白。
難道他的魅力還比不上一只流浪狗?還是頭一次遇到這么……有眼無珠的主。
曾淡不知道,今天她給他的許諾,會成為他今后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