肴客

第一百零四章 陶靈芳

我出生在一個比較富裕的家庭。家父是有名的夫子,桃李滿天下,受人敬仰。

在這書香氣十足的家庭中,我卻不愛詩書,唯獨喜愛古箏,箜篌等樂器。在彈奏這些樂器的同時,我也希望未來夫君是能與我志氣相投之人。

能陪我一起彈奏,共享樂曲之美。

想著,花前月下,夫妻二人共同合奏,那該是多浪漫的場景啊。

小小的我一直這樣憧憬著,一直到及笄。

及笄后,父母開始張羅我的婚事,為我擇婿。但父母所選,皆是滿腹詩書氣的少年。沒一個通音律的。我很跟父母表明,這些人都不和我心意。我是死也不會嫁的。

好在父母都尊重我,并沒有強迫我嫁給誰。于是我的婚事就這么擱置下來了。雖然父母皆為我的婚事發愁,但我卻一點也不著急,我覺得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怎能隨便找個不愛的人?道不同不相為謀,與一個志趣不相投的人一起過一輩子,多么悲催啊。

直到一日,天氣格外明朗,我突然來了興致,便坐在園中彈奏起了箜篌。

指甲跳動著美妙的旋律,我仿佛置身于藍天白云之上。

一曲必,便聽見一陣掌聲。我循聲望去,見鼓掌的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看上去與我差不多大。

“好曲。”他眉眼含笑,雙手拱起向我作揖。

我心知他這是在夸我,但我沒有回應。只微微欠身,想著要離開。

“姑娘,可否借箜篌一彈?”

還未等我移步,他便笑著叫住了我。

我看了看手中的箜篌,又看了看他。心想借給他一彈,也不是不可,又不會少塊肉。便差身邊的婢女遞給他。

只見他拿過箜篌,調了調音準,直至滿意,才上手試了試。一開始只是單調的幾個音節,隨著他修長手指的擺弄,一陣悅耳旋律隨清風而來,飄至我耳邊。

其聲音婉轉動聽,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我為之震驚,倒是頭一次見到有彈得比我還好的。

當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的世界實在是太小了。

不知是否是是箜篌的作用,我眼中的他竟變得一身正氣,眉目溫煦,風度翩翩。

曲必,他抬眼與我對視,那是一雙極其溫和的眼睛。我的心臟就著箜篌發出的余音狠狠的顫了一下。

不知對視了多長時間,婢女已經將箜篌拿回了我身邊。我也猛然驚醒。低下頭不再去瞧他。帶著婢女轉身離開。

我的腳步有些凌亂,沒走兩步,又聽見他在我身后不緊不慢的說道:“明日此時見。”

明日此時見?他什么意思?我沒有回頭,帶著滿腹狐疑走回了自己的別院。

回到房中的我,心情依舊很復雜。于是我派婢女去打聽,才得知此人是我父親的一個門生。名叫梁雄耀,今年二十。文采一般,不受父親喜愛。

最近正好臨近科考,私塾關門。父親改為坐在家中為帶有困惑的學子解惑。

每日府中進出學子無數。他只是其中一名。

我默默的聽完這些話,又想起他說的明日見。自此,一夜無眠。

我能感覺到,心中的某些東西正在改變。睜眼,閉眼,也都是他彈箜篌的場景。

翌日清晨,我早早起床,一番精心裝扮。擦了胭脂,換上了一直不舍的穿的淡綠色襦裙。而后。在那個時辰再次去往了后花園。

我依舊坐在石凳上彈奏箜篌,但此時的心情卻不似昨日那般專心。我頻頻向昨日他出現的方向望去,手下不停地彈奏箜篌,就連音律錯了,我都沒有在意。

我的目光一次,兩次掃過那個方向。卻一直未再見他,當我想第三次去瞧時,便聽見一曲笛聲。

笛聲婉轉悠揚,不知不覺中已與我的箜篌聲相互交融。

兩聲合并,有一種說不出的默契。美妙的合奏聲悠揚清脆,行云流水。

我們一曲接著一曲演奏著,我的心情在那一天全部釋放出來。

快樂的,悲傷的,迷茫的。我的情感全部寄托在了音樂之中。

這些年里,沒人支持過我彈箜篌。母親常讓我將女紅學好,以后嫁人好嫁。父親讓我多看詩書明智,學習處世之道。

沒有人在乎過我的興趣,我曾很傷心,因為沒有一個人理解我。

而如今,竟然就出現了這么個能與我興趣相投的人。

即使我們剛認識,但我卻有著我們已經認識許多年了的錯覺。

曲必,我與他相視而笑。我想,我們已經是知己了吧?

“姑娘今天的胭脂真好看。”梁雄耀笑瞇瞇的對我說道。

我連忙低下頭,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紅了,并且額頭上已經開始微微冒出了薄汗。

我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揚起,但我還不想讓他看出我在竊喜。便將頭低的更深了。

“姑娘是害羞了嗎?”梁雄耀上前一步,走到我面前。

“沒有。”我將身子一轉,轉移話題,“你怎么還帶了根笛子?”

“姑娘演奏箜篌,我怎能兩手空空的聽呢?”梁雄耀抖了抖衣袖,“怎么也要回禮一番。”

我悄悄望去,見他正看著我微笑。心中不由得陡然一動。

“你明天還來嗎?”我問。

“姑娘可希望我來?”

“你來不來與我何干?”

“哦?那我便不來了吧。”梁雄耀輕聲嘆息,“姑娘似乎不待見我啊……”

“我……我沒有不待見你。你可別亂說話。”我連忙轉身去看他,有些心急。

“那姑娘就是愿意看見我了?”梁雄耀眼神微微瞇起,露出了一個狡猾的笑容。

我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緊張之下握住了箜篌的弦。一用力,那弦便斷了,并將我的手指彈傷,留下一絲青痕。

“姑娘何必跟自己動氣?”梁雄耀連忙上前抓住了我的手,小心的吹了吹。

“又沒出血,不必如此。”我深知男女授受不親,便將手抽出,手指尖麻麻的。而我的心也麻麻的。不知是箜篌的緣故,還是……他?

隨后,我起身告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丫鬟說,他還在遠處看我。而我臉上已經揚起了愉悅的笑容。

為什么心情那么舒暢呢?我不知道,但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會期待次日與他的再次合奏。

我們之間總會心照不宣的彈奏。不管我換什么曲子,他都能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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