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萬安

番外 年輕的太子

晟昌十四年五月,趙昕天不亮就起身,在東宮院子里與親衛練了拳腳,回到屋子里才剛剛寅時。

宮人進門侍奉太子爺梳洗。

趙昕換上一身朝服,就帶著人進宮去。

今天看起來與往日沒什么不同,太子爺自九歲開始就會先朝臣之前進宮,先去坤寧宮請安,然后跟著父皇一起御門聽政。

趙昕步行入宮,想起九歲第一次一早出現在坤寧宮時的情形,母親一臉的心疼,埋怨父皇這么早就讓他起身。

“昕哥兒還小,是不是太辛苦了?”

他記得他就像小時候一樣上前摟住了母親的脖子,然后篤定地與母親道:“兒子沒覺得辛苦,只要早些睡就好了,裴先生也會早早上朝,朝臣比要起得更早些。”

母親道:“可朝臣們不會這么早就入仕啊。”

趙昕笑著道:“裴少師說了,凡事早學自有好處。”

聽到他這樣說,母親也只能答應,從那以后母親也早早就等在宮中迎他,直到父皇忍無可忍發了怒,母親才不再跟著他們父子早起。

而他就去坤寧宮側室里等候父皇,免得擾了母親休息。母親是該好好歇著,尤其是生下三弟之后,御醫和孫先生都說母親需要仔細調養,他是這個家中的長男,需要早些幫父親、母親分憂,他有太多的東西需要學,每日跟在父親身邊,才能學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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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里,趙昕嘆了口氣,學了這么多年,他還遠遠不及父親,父親當年在魏家,除了魏家請來的先生之外,也只有裴少師在身邊,怎么能文韜武略樣樣精通?難不成這就是資質不同?

趙昕走到了坤寧宮外,內侍先是一怔,然后立即迎上來:“太子爺,您怎么來了。”

趙昕看了看坤寧宮側殿:“我進去坐一會兒。”

內侍應了一聲,像往常一樣將太子爺請進了側室,緊接著女官送來了茶水。

趙昕坐在椅子上,腦海中思量著今日早朝上要議的事宜,等到散了朝之后,還要去乾清宮中召見內閣大臣。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趙昕仿佛聽到了從主屋中傳來的腳步聲,是父皇。

趙昕起身,像每日一樣推門迎了出去,可是主屋的方向空空如也,并沒有圣駕,他第一次感覺到坤寧宮是這樣的靜寂,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人在。

最終還是留下了他自己嗎?

內侍走上前道:“太子爺,到時辰了。”

趙昕這才頷首,今天沒有父皇的陪伴,是他第一次獨自上朝,他不能丟了父皇、母后的臉面。

趙昕整理了心情抬腳向外走去,遠離了坤寧宮,他停下腳步再次回頭張望,心中頗有幾分不甘。

趙昕心中泛起一絲酸澀,他知道終究會有這一日,他需要獨自面對朝政,可沒想到會這么快。

他剛剛十四歲啊,本朝在他之前還沒有十四歲的太子監國,父皇、母后就這樣丟下了他,前往陪都休養去了。

父皇、母后帶走了二弟、三弟、祖母、皇祖母、魏家的祖奶奶,連外祖父和外祖母以及姑姑也一并去了,最可氣的是,父皇、母后沒有忘記宮中那只老邁的五黑雞,還有那只乖順的老兔子,甚至怕它們寂寞,還選了幾只它們的曾曾曾孫兒、孫女陪伴。

就沒有人想想他也是很寂寞的嗎?

現在他甚至懷疑父皇、母后根本不在陪都,母后那么多身份在外,金蟬脫殼早就用得純熟,兩個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雖然他已經開始監管國事,但他好思念母親,母親那對他無微不至的關切和愛護,依偎在母親身邊,他隨時都會變成一個小孩子。

自然,他也思念父親,父親對他悉心教導,將所學所會的盡數傳授給他,這樣的舔犢之情在帝王之家少有。

不過有句話說出來可能沒有人會相信,父親對他如此難道沒有半點的私心?不是想要讓他早些接過政務,這樣一來父親就有了時間去陪伴母親。

他現在恍然覺得,在和父親在爭奪母親這樁事上,好像是他輸了。

三通鼓響之后宮門打開,又是一聲鳴鐘,文武官員從左腋門、右腋門進入皇宮。

今日奉天門上廊金臺上除了御座之外,還在御座下增設了一把椅子,那是為監國太子準備的。

皇上命太子御門聽政,可見本朝天家父子之間的信任。

趙昕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先向御座行禮,而后站在一旁,吩咐內侍朝會開始。

趙昕看著文武百官,父親、母親莫要為他擔憂才好。

顧明珠在卯時醒來,天開始亮了,朦朧的光透過窗子落在屋中,她側頭看向身邊,魏大人還在睡著。

仔細思量才想起來,他們出宮了,正前往陪都的路上,她可憐的昕哥兒在京中主持政務,也不知道是否順利。

“放心吧,昕哥兒能應付過來。”

魏元諶醒來,握住了她的手。

“我們是不是有點為難昕哥兒?”顧明珠道,“之前夫君還說要等到昕哥兒十八歲,再讓他獨自處置政事。”

顧明珠說著揚起頭看魏元諶,魏大人雖然也是剛剛醒過來,但眼眸就似平日里那般清亮。

魏元諶臉上浮起笑意:“我也沒想到昕哥兒那般聰明,早早就能獨當一面,還要謝謝你為我生下這樣的長子。”

這話聽起來是在夸贊昕哥兒,她自然要跟著歡喜,可不知為什么顧明珠卻又覺得魏元諶另有深意。

“我命龍禁尉護著母親、岳父、岳母先動身去嘉興。”

聽到去嘉興,顧明珠眼睛亮起來。

魏元諶接著道:“到了陪都后,我安排好事務,我們就會前去與她們會合,皇太后娘娘和祖母年紀大了,就留在陪都休養。”

顧明珠入宮后,還是第一次要走這么遠。

魏元諶接著道:“我讓暮秋在蘇州、松江都買了院子,你若是喜歡就多住些時日。”

“那怎么行,”顧明珠有些擔憂,“昕哥兒自己在京城呢。”他們出來的時候可是答應昕哥兒半個月就會回京。

顧明珠正思量著,似是聽到魏元諶道:“他總要適應。”

“夫君說什么?”顧明珠有種感覺,大人不會想要做大周最年輕的太上皇吧?

魏元諶微微一笑:“十四歲不小了。”要知道他十五歲時做了人生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若非是那時的心動,如何會有今日?

不管什么時候回京,現在是出了宮,顧明珠一下子有了精神,她起身穿上衣裙,打開了屋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風中仿佛夾雜了一抹芳香,如此的沁人心脾。

所有都很好,只是昕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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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元諶走過來從背后攬住了她,再一次擾亂了她的思緒。

“行宮外備好了馬,要不要出去?”

“要。”

她的所有煩惱,在這一瞬間全都拋之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