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柔聽完,除了高興之外,又有幾分心疼起白貴妃來,“今日的天氣這樣冷,她只穿了怎么點衣服,又是赤足一路過去,想來她的身子該要受不了。”
“也不知道宮里的太醫醫術到底行不行,若是坐下了病來可怎么好。”
齊延想了想,“若是不成,我就將阿霰帶進宮中去替她看看好了。”
“這樣沒事么?會不會對阿霰不好?”
齊延不以為然,“前生阿霰還進宮去給趙皇后看過病,又如何了?阿霰有更廣闊的天地,難道就一直在這小小侯府打轉不成?”
沛柔想了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便道:“沒想到白貴妃居然這樣聰明厲害。這一回,張致青和三皇子就真的別想逃脫了。”
“他們害了這樣多的人,也是該讓他們付出代價了。”
齊延笑了笑,輕輕撫過她的云鬢,“白貴妃厲害,你能想得到讓她去諫言,難道就不厲害?”
“我已經這樣聰明了,娶了個夫人又是這樣蕙質蘭心,這樣的夫人,就是給我一個皇位我也不換。”
沛柔就笑著拍了他一把,“想得美,沒人給你皇位。你前生的時候明明一直嫌棄我笨來著,今生要哄著我高興,倒說這樣的話。”
齊延就坐直了,像是要和她理論理論,“我何時說你笨了,你又污蔑我。”
沛柔理直氣壯,“剛嫁給你的時候,有一回你看我梳頭,說我頭發這樣多,想必是平時操的心太少了。”
“我那時候氣的不得了,還想著你難得進正房來,所以才沒和你計較。”
“你可是讀書人,兩榜進士,說這樣的話,和市井中說女子‘頭發長,見識短’的無知小民有什么分別?我聽聽都為你痛心。”
齊延就大笑起來,“我當真說過這樣的話?”
沛柔點點頭,“我記得的,都記了兩生了。”
“那想必是看著你青絲如瀑,卻不得摸一摸,所以才發的酸語罷了。夫人就不要和我計較了。”
“怎么就不得摸一摸了,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進正房來,還要說這樣的話。”
齊延便道:“我從前是自苦,卻也苦了你,是我對不住你。”
前生到底還是不快樂的事情更多,她也不想再想了。就問齊延,“每日騎馬去宮中上值,膝蓋覺得冷不冷,要不要我替你做一對護膝?”
齊延卻露出懷疑的神色來,“你會做么?”
見自己被人小瞧,沛柔就收斂了笑意,微微揚起了下巴,“我衣服都做得,一對護膝還做不得了?不會做不能學么。正好我想給父親和大哥各做一對,先拿你練練手。”
齊延就笑起來,“衣服確實做得,從前也不知道是誰,跟著織夏學做衣服,一邊做一邊扎自己的手,覺得疼了又哭,那一件衣服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你的淚水。”
“還拿我從前的衣裳比劃,一剪子下去,把我的衣服也剪破了。任由我滿屋子的找,只說自己沒見著,有些人生了一張天真無辜的臉,背地里卻也做這樣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沛柔大驚失色,“誰告訴你的?”
齊延把她拉過來,在自己懷里坐下,“沒有誰告訴我。后來我大把的時間在嘉懿堂里,把你的物件都仔仔細細的看過,你又沒將那件衣裳扔掉,所以我知道。”
沛柔還有幾分狐疑,“那你怎么知道我扎了手要哭的,這也能從衣服上看出來?”
“不是。”
齊延把頭放在她肩膀上,搖了搖頭,蹭的她有些癢,“平日里你不是有許多話想找我說,又尋不到我,所以只好自己先寫下來,漸漸的養成了習慣么?”
“我是看了你的手札,所以才知道的。”
“你全都看完啦?”
那里面許多事情,她自己也覺得很是無聊,曾經是想要在離開的時候把它們都燒掉的。可后來到了真正要走的時候,她卻又沒有那個時間了。
“所以我才模仿你,把給你的信都寫成這樣。其實我不僅看了這些,還看了從前你在翠萼樓里寫的。”
“哎呀,別說了。”沛柔捂住耳朵,“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那時候的她就更是幼稚傻氣了,如今都被他知道了,她簡直羞也要羞死了。
齊延就將她的兩只手都摘下來,問她,“都過去那么多年了,你就不想知道你在里面都寫了些什么?”
沛柔就望著他,認真地道:“雖然時移世易,可昨日的我,今日的我,十數年前的我,都是我。當時愛你的心境,我從未有一日忘記。”
成婚以來,無論是知道齊延也如她一般活了兩生之前還是之后,盡管她總是要問他喜不喜歡自己,愛不愛自己,可她卻從沒有這樣直接的和他表達過自己的心意。
齊延的喉頭動了動,像有話想說,卻最終沒有,只是把她攬在懷里,許久都沒有說話。
“鄉君,四爺,晚膳已經擺好了。”
是綰秋闖了進來。
齊延放開了沛柔,目光漸漸有些不善起來。八月份的時候沛柔已經和綰秋說過對她婚事的安排,那時候齊延也是在場的。
他們以為這樣,綰秋就能明白齊延根本對她無意,能嫁一個好人,已經是她最好的出路,也是她最后的一點仁慈。
綰秋當面應了,只是也求了沛柔,想在紜春之后出嫁。她到底也還是想給彼此留些顏面,所以她后來在有些事情做得不對,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后來何霓云同她說了那些話,她也就不再顧念與她的情誼了。
綰秋進門之后,紜春也很快進來將她拉了出去。沛柔和齊延對視了一眼,都知道綰秋確實是不能再留了。
夜里他們睡到一半,卻忽然聽見有人扣門,是綰秋,“四爺,鄉君,徽至堂里來了人,說是世子有些不好,想請了林大夫過去看看。”
齊延是習武之人,還有幾分警醒,沛柔卻睡的迷迷糊糊。齊延就披衣起身,去問綰秋,“來人到底是怎么說的?”
綰秋的聲音就無端端添了幾分柔媚,“來人是徽至堂里世子夫人身邊的銀香姐姐,她只說想請林大夫過去給世子爺看病,別的倒并沒有多說。”
“奴婢已經著人去請林大夫,先往徽至堂去了。”
齊延的目光很冷,綰秋低著頭,渾然未覺,“不錯,條理清晰,做事也很有決斷。聲音猶如黃鶯一般婉轉動人,很不錯。”
他伸出手指,勾起了綰秋的下巴,“你有這樣的心氣,做丫鬟實在是可惜了,做個舉人娘子,也還是可惜了。”
綰秋先時仍然沒有看他,聽到這句話才欣喜地抬起頭,迎上的卻是齊延冷漠的眼睛。
齊延猝然收回手,讓綰秋有了幾分悵然若失,也更有了幾分不詳的預感。
“既然你聲音這樣好聽,想來學唱曲也不錯。跟著宮中教坊司的女官學習最好,明日我會將你送進去。”
綰秋漸漸地從一開始的迷茫與震驚,終于變成了害怕。她跪在了齊延身前,“四爺……我……奴婢不愿!”
她的聲音有些大,齊延回頭看了一眼沛柔,月色下她只是輕輕翻了個身,就又沉沉睡去了。
齊延回過頭,溫柔之色斂去,又化作了肅殺之氣,“你不愿?那你想做什么?你既然一心想往上走,可知宮中的白貴妃?”
“她便是以歌女之身入侍君王,成了燕梁的傳奇的。你既然心氣這樣高,便是如漢武衛思后一般,只怕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小小的侯府已經容不下你,你不愿,也只能愿。”
齊延說完,連再看她一眼都不屑,轉身欲走,卻被綰秋拉住了衣角。
“四爺,奴婢什么也不求了……奴婢的婚期就在十幾日之后……奴婢想出去嫁人……”
齊延的聲音很冰冷,連綰秋心里最后一絲希望也抹去了,“你不愿嫁,自然會有人替你嫁的,不必你操心了。”
綰秋更是害怕起來,不住地磕起了頭,“奴婢再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了,求求您了……再給奴婢一次機會……”
她見齊延始終不為所動,又要喊睡在內室中的沛柔,“鄉君,鄉君……”
齊延立時便抽回了她手中的衣角。
他的力氣太大,即便是柔軟的棉布,這樣飛快地抽出來,也在綰秋嬌嫩不遜于一般官家小姐的手心中留下了一道紅痕,讓她禁不住痛呼出聲。
齊延只是又嫌惡地看了她一眼,便沒有再理會她,掩上了內室的門。
沛柔被方才的聲音吵嚷,也有了幾分清明,再伸手去摸身邊的齊延,并沒有觸摸到,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手卻也很快被齊延捉住。
他在她身邊躺下,輕輕地撫摸著沛柔的鬢發,“我不過起來去了一趟凈房,怎么就嚇得醒過來了。快睡吧,并沒有事的,我都陪著你的。”
沛柔見他回來,就點了點頭,又安心地閉上了眼睛。抓過了他的手臂來當枕頭,在他懷中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沉沉睡去了。
這樣一來,倒是把齊延架住了。
他既然知道自己大哥有恙,又這樣半夜三更的請了自己身邊的大夫過去,他不過去看一眼,總是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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