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芽芽踏著晨光,如約來到武家莊。
衛望楚看她一眼,“你舅家表哥來了,我以為你今日不來了,要多陪陪他呢?”
芽芽大眼睛一轉,“嗯,你提醒的不錯,那我明日不來了。”
衛望楚……
“搬草藥吧!今日天氣好,把草藥房里的藥全部都搬出來曬一曬。”
芽芽:你確定?那些草藥干燥的很,也要曬?”
男人面不改色,“天氣暖了,再不曬就要生蟲了。”
芽芽:“是誰說過草藥不會生蟲的?”
“那也分情況。”
男人繼續道,“那些怕日頭直曬的,你記得看著點,要曬到了記得換陰涼的地方。”
芽芽化身勤勞的小螞蟻,開始螞蟻搬家之路,整個搬完,東墻邊陰涼已經沒有多少,她又忙著把那些搬回去。
芽芽擦擦額頭上的汗,恨恨的看著悠然玩著一個長條盒子的男人,不說話。
“忙完了?去倒杯水來。”男人見她歇著,便吩咐道。
芽芽坐著沒動,也沒理他。
“累了?”
“嗯。“
衛望楚眉梢微揚,想起什么,從袖袋里掏出5兩銀子,往桌上一放,“這是鄭家那單你的紅利。”
芽芽心頭一跳。
“你什么意思?”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龍牙草是你下的,龍頭須是我下的,這賺的銀子自然要分你一半。”
龍頭須?
芽芽想否認,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否認。
瞪了他一會,問:“龍頭須是什么?”
“一種草藥,輕者可令人昏厥,重者可令人假死。”
少女眸子里艷光一閃,“你原本就沒想讓鄭濟陳這么容易病好?”
男人唇角微勾,“你為何要針對他?”
少女看了看他,不吱聲。
男人看著她,“我以為你對他很有好感。”
芽芽忍住了沒給了他一個白眼,“為什么這么說?”
“你們,相談甚歡,看起來郎有情妾有意。”
“嗯?什么時候?”芽芽的確是不記得她曾經有和鄭濟陳相談甚歡過?
男人摸了摸鼻尖,“去年冬至的前幾天。”
去年冬至?大夢之前?沒印象。
少女忽然轉頭,一雙小鹿一樣黑溜溜的眸子閃著水光盯著衛望楚。
男人不解的回望過去。
只覺得她黑的發亮的眸子里似乎有星光,似乎有酒香。
星光一閃,酒香一頓,黑亮的眸子變幻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少女緩緩的開口,“衛大夫,你不是說從沒和我見過嗎?”
衛望楚被少女眼里的艷光撩的呼吸一滯。
“我說過嗎?”
歪頭想了想,男人一本正經的道:“你說的是你設計讓張山掉坑里那次?”
“我只是問我們見過嗎?我并沒有說我們沒見過。”
耍賴!
少女眉梢眼角掛上一層喜色,低頭默默把那銀子往他身邊一推,嘴里念念有詞。
半晌,道:“八十兩算兩年的藥童,那五兩銀子,能抵一個半月的藥童。“
衛望楚……
少女心情大好,眼里星光熠熠,“您收著,我去給你做飯。”
“昨日老喬送來了一些咸鴨蛋和幾只鴨子,鴨蛋煮一煮,鴨子,炒一只吧。”
男人說著,站起身,也跟到了飯屋。
“鴨子是干凈的,直接剁一剁就行。”
“先剖開肚子。”
“你要先剁鴨頭?”
“大點力氣,這樣剁怎么剁的開?”
芽芽停下手里的動作,轉頭瞪著圓眼睛看他。
男人被看的眉眼含笑,一擼袖子,“算了,還是我來吧。”
最后,衛望楚大刀斬鴨子,衛望楚炒鴨燉土豆,衛望楚順便貼了幾個玉米餅。
芽芽呢,負責在一旁燒火。
“鴨蛋不煮了,你帶幾個回去,再帶只鴨子,請周二叔和周二嬸嘗嘗。”
“那倒不必了,我又吃又拿,多不好意思。”
“好,一會我送你回去。”
少女眼珠子一滾,“更不用!”
帶著酒香的炒鴨燉土豆熱氣騰騰的出鍋了,香氣撲鼻。
“嘗嘗?”
男人難掩一臉的得意。
芽芽撇嘴,做個飯,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口鴨肉塞到嘴里,芽芽頓時一愣,這怎么會有這么好吃的鴨子?竟然比娘做的還好吃!
“好吃嗎?”男人傲嬌的挑眉,“你不用回答,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了。”
少女白了他一眼,又吃了一塊。
“這鴨子有什么不同嗎?”
“這是椿酥鴨,被老喬喂草藥長大的。”
傳說中的椿酥鴨。
豪門酒肉賤,千金求一鴨。
芽芽抬起頭,眸色不定的看著傲嬌的男人,“你養的?”
“不然呢?”
大夢里,椿酥鴨代表的是權貴,所謂千金難求,自然是有錢也買不到。
衛望楚到底是什么人呢?
僅僅是只有一個厲害師傅嗎?那個騙子道人又是什么來頭呢?
少女疑惑的看著他,“你師傅是誰?”
男人眼瞼半垂,吞下口里的鴨肉,輕聲道,“明空道人。”
“還活著?”
“自然。”
那老東西想死怕也是不容易的。
男人下意識捻著手里的玉米餅子,“你知道椿酥鴨?”
芽芽搖搖頭,“不知道。”
男人茶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疑惑。
吃完了飯,芽芽負責洗碗刷鍋,好不容易都忙完了剛坐下。
男人便道:“那邊陽光下的藥材可以收起來了。”
芽芽大眼一瞪,“就收起來了?我才搬出來沒多久?”
衛望楚點點頭,“趁著日頭最大,收進來才不會生蟲。”
芽芽嘟著嘴,“我看你就是收拾我!”
嘟囔歸嘟囔,少女還是站起身,一趟一趟來回搬運草藥,搬到屋里,裝包封裝。
等都忙完,太陽已經微微西垂。
衛望楚抬手觸了觸少女的額頭,不待她躲閃,便自顧自收回了手。
出汗了,濕噠噠的。
遞了一杯水遞給她,“喝了。”
“咦,什么味?”
少女看一眼杯子里微微泛著黃色的水,眉頭皺的緊緊的,“這是啥?”
“童子尿。”
“啥——額——額——”
少女捂著嘴干嘔,眼淚鼻涕橫飛,嘴巴里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衛望楚!”
少女眼眶紅紅的瞪著眼前表情特別欠扁的男人,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去給他一口。
男人笑吟吟的拿過剛剛少女喝過的杯子,喝了一口。
“說什么你都信?”
“嗯……”
少女氣惱的瞪著他,“又騙我?!你個騙子!”
“喝了。”
男人把杯子又推到少女跟前。
少女有些猶豫,都有心里陰影了。
“我在給你治病,周芽芽,”男人慢慢道,“椿酥鴨里我放了藥,前后須出透汗,現在必須把這藥喝了。”
“我又沒病。”
“你多夢。”
這能治多夢?
芽芽想了想,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看她喝完,男人一本正經的說,“真的是童子尿。”
少女心里略有忐忑,“我不信。”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也喝了。”
男人嘴角微勾,“喝自己的尿,也不是頭一次了。”
“啊——額——額——”
芽芽又開始干嘔,一邊嘔,一邊眼淚鼻涕狂飆,一邊神思浮動——
好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一直干嘔,卻什么都吐不出來,嘔到最后,少女無力的趴在椅子上,額頭上的汗都像小河一樣往下流。
臉色蒼白,眼眶紅紅,鼻頭濕濕,頭發凌亂的黏在臉上——少女可憐巴巴的樣子活像一只流浪狗。
男人用帕子輕輕擦著她的額頭,用手指慢慢捋順了她的頭發。
少女側頭躲開,白了他一眼,“別裝好人!”
“不是尿。”
“我知道。”
男人微微訝異,“那你還吐成這樣?”
少女閉上眼,沒說話。
她眼眶紅的好似擦了胭脂,有晶瑩的水珠在眼角閃爍。
只是想起了大夢里一件讓她作嘔的事情……
男人看著那滴將落未落的水晶,心頭猛顫——
芽芽,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