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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安柏拉著芽芽進了房間。
小少年一臉的擔憂,壓低了聲音悄悄道:“姐,她們干嘛要你選丫鬟?她們想干嘛?”
芽芽搖搖頭,“沒事,放心,她們想她們的,也得我們愿意才行啊。”
安柏依舊憂心忡忡,“去年,二舅舅家的大表姐忽然就嫁人了,我偷偷聽娘和爹爹說,她,她嫁的是一個逼死了自己老婆的老頭子,就因為他是州學的學正,能幫大表哥拿一個童試案首的名號。”
肖家這些年汲汲營營,總想往朝廷里擠一擠,肖大爺秋闈已經考了七八回,次次名落孫山,送出去了不少銀子,想捐個貢生,奈何銀子扔下去不少,水花都沒濺起幾個。
前年大房長子肖文考童試,為了一個案首的名號,送錢送地不說,還把二房的嫡長女肖萍兒嫁給了州學一個死了老婆二婚的學正。
呸,一個黃花大閨女換一個案首之名。
女子,在肖家可真是不值錢。
“別胡說,大表哥自小讀書便好,沒準是他自己考的呢。”
芽芽輕輕噓了一聲,“那老頭子可能就是白撿個有錢媳婦,出沒出力真不好說。”
安柏頓時苦笑不得,他擔心姐姐會步大表姐的后塵,結果姐姐還有閑心開玩笑。
“以前來,也沒說讓你挑丫鬟什么的,這次——姐姐,你可快及笄了。你記得大表姐嗎?前年定親的時候她還沒及笄呢,臘月才及笄,轉過年來二月初就成親了。”
小屁孩記得倒是清楚。
童試,四月開始考核,縣試、院試、府試一路考下來。
縣試的負責人是青田縣丞,是肖二夫人的親哥哥,也是肖文后來的岳父,得了娶他閨女的承諾,當場給了縣試案首之名。
六月初要考院試,為了保院試案首之名,便提前給肖萍兒和管這事的州學學正訂了親。
雖說定親匆忙,甚至連小姑肖蝶兒都沒有通知,但想來也應該不是忽然決定的。
這是一場以人換人、以人換利的交易。
三方均有得利。
大房雖說得了一個不太滿意的媳婦,可兒子肖文成功成為童試三試之案首,名揚府州。
二房雖然折了一個嫡女,可二房的娘家侄女如愿嫁給肖家嫡長子,娘家得了個好女婿,得了好大一片田產做聘禮,以女換女婿,王家與肖家的聯系更緊密了。
州學學正,一個逼死糟糠妻的老男人,得了錢,得了地,得了嬌嬌嫩嫩的新媳婦。
只有肖萍兒是完全的犧牲品。
“聽聞,那學正大人對大表姐很不珍惜,拿走了她的嫁妝不說,還動輒就打她罵她。”
小少年的臉上恨不得寫上幾個大字:我的笨姐姐,你明白我意思嗎?
芽芽摸了摸他的頭,小屁孩還挺機靈,不過是丫頭一句話,立刻猜到了真相。
“你聽誰說的?”
“衛——娘說的。”
屁來,娘會和你這個小屁孩說這些?
芽芽白了他一眼,衛望楚這貨,干嘛和安柏這小不點說這些。
“放心,我可不是大表姐,保證叫她們得不了逞。”
“那,她們要是硬逼著我們呢?肖家家大業大,咱們斗不過。”
小少年眨眼間就已經衡量了很多。
硬碰硬,他們一定不是對手。
“她們要是硬留下你,不讓你回家了,那怎么辦?”
小少年眨眼就如熱鍋上的螞蟻,真那樣了可怎么辦?肖家人多勢眾,他和姐姐兩人怎么突破重圍?
糟了,上了肖武哥哥的當了,根本就不該來看望什么大舅母——
“早知道是這樣,我們就不該來看什么大舅母,我猜她是不是也沒病,就像想把我們誑來?”
芽芽按住安柏的手,“別擔心,安柏。”
“你想想,她們就算想用閨女換利益,那也得閨女聽話,是不是?”
“娘不聽話,可娘,娘的下場——”
安柏都快哭了。
“娘和爹過的多好,什么下場不下場的!”
芽芽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上。
“那是娘的抗爭。”
安柏點點頭,靜靜的帶著驚慌失措的看著姐姐。
“你想想,若是大表姐性子烈一點,她會是這樣局面嗎?”
安柏想不出兩全其美的好法子,娘的性子是烈,縱身跳了崖——那么高,也就是她命大,萬一,萬一,死了呢?
“我若是大表姐,定要先鬧的肖家天翻地覆,若還是執意要我嫁給那老頭,我就吹耳邊風,叫老頭給大表哥個落榜,老頭若是不聽我的,一刀宰了他——”
少女眼里星光決絕。
“就是一個魚死網破,也絕不讓肖家好過!”
憑什么,女兒在外吃苦受累,你們在家逍遙享福?
就像娘,把肖家的給的皮囊還給他們,也不靠在肖家學的本事吃飯,種菜、種田,怎么不能吃口飽飯?
安柏看著這樣的姐姐,心里又覺得心安,又覺得害怕,又覺得愧疚,他一個男人,居然想不出辦法保護姐姐?
心里暗暗決定還是要找衛大哥商量一下。
“小姐?”
夏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芽芽挑眉,“夏和姐姐,什么事啊?”
“彩衣鋪的聞掌柜親自來了,帶了一些料子請您挑選呢。”
“好的,來了。”
芽芽拍了拍一臉擔憂的安柏,“走吧,一起去看看。”
彩衣鋪在福山鎮上也有店面,但是價格貴,不實惠,芽芽周杏一幫姑娘很少去逛,她們喜歡逛布店,肖蝶兒自然會給她們裁制好看的各式衣衫。
芽芽翻看著聞掌柜帶來的畫冊,大都是繁復的錦衣華服,漂亮也是漂亮的,但她此刻卻沒有一絲欣賞的意思。
豬上斷頭臺前咳沒有閑心欣賞鍘刀的雕花是不是雕的不錯。
芽芽逆著人類的審美一頓胡點。
什么松花綠繡赤紅牡丹的廣袖曲裾配橘色百褶裙,廣袖上要用粗一些的金絲繡上赤金的祥云。
什么嫩綠滾雪細紗羅衫配玫紅齊胸襦裙,胸口要用金線繡出飛舞的金鶴升天。
什么大紅繡綠荷云錦短衫配深綠繡紅黃鯉魚的馬面裙。
最終定了三套春衫、三套夏衫,都是大紅配大綠的奇葩配色,再加上金銀雙色絲線點綴的各色圖案,怎一個鮮艷、富貴形容的了。
驚的聞掌柜都不會笑了,笑的安柏都閉不上嘴了。
肖二夫人聞言輕輕哧笑了一聲,“小把戲。”
轉頭又對丫鬟道:“去,叮囑聞掌柜,就按表小姐的配色來,但是衣裳要做好看,不就是大紅配大綠嗎?那要看聞掌柜的本事了。”
為什么請聞掌柜親自上門啊?
就知道這泥鰍不能老實就范。
“走吧。”
肖二夫人帶著一幫待選的丫鬟,浩浩蕩蕩的去了春曉院。
芽芽正在安柏在院子里摘花呢,見到肖二夫人浩浩蕩蕩的進來,瞇著眼笑了笑,叫了聲人。
“芽芽和安柏干嘛呢?”
“摘花呢,一會做胭脂,二舅母要不要,我給你也做一些呀?”
肖二夫人看著她手里紫紅色的花,搖搖頭,這能做出什么顏色的胭脂來?
“不用了,二舅母老咯,已經不用胭脂了。”
看了看芽芽微黑的臉,“哎,芽芽身邊是不是沒有合用的水粉胭脂?一會啊,我叫珍寶閣的人送一些上門,你隨便選。”
還要自己做胭脂,那定是買不起了。
芽芽一副不在意的笑,“謝謝二舅母的好意,不過珍寶閣的胭脂顏色不好看,還是我自己做的好看。”
肖二夫人看了看她籃子里紫紅的花,笑道:“我們芽芽呀,真是有品位。來,芽芽,二舅母啊給你帶了一些丫鬟來,你看看有沒有和你眼緣的?”
一排七八個丫鬟,后面跟著三五個婆子。
“咱們肖家的小姐啊,身邊都是有一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在加上兩個打雜的婆子一起伺候,芽芽你隨便選啊。”
芽芽呵呵笑了,“三個丫鬟,兩個婆子,一個姑娘竟然要五個人伺候?”
少女嘴角微勾,眼角卻掛著冷霜。
“我不過就是個農家女,平日在家都是伺候父母爹娘的,伺候人還行,被人伺候,還真不知道讓她們干什么。”
肖二夫人捂嘴而笑,“你看咱這春曉院,這么多的房子、這么大的院子不都得讓人打掃啊?鋪床疊被、洗衣拿飯、煮水泡茶……哎喲,這么多活呢,咱們的小姐都是身驕肉貴的,怎么干的了呢?”
芽芽呵呵笑了起來,“這點活,都是在家干慣了的。”
“哎,不是二舅母說呀,芽芽呀,你以往的日子過的是什么呀……”老女人作勢要哭,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還好,你現在到了咱們肖家,這些活自然不用你做的,能做小姐,誰還想去做丫鬟呀?”
終究還是拗不過,選了一個丫頭、一個婆子。
“再加上春枝和夏和,就夠了,夏和挺好的,就讓她當一等丫鬟吧。”
月銀立刻翻了一番,夏和高興的跪拜。
夏和帶丫頭和婆子下去安頓,其他人便被帶了回去。
“二舅母,不知道大舅母身體怎么樣了?我們可以去看望她嗎?”
肖二夫人拍拍芽芽的手,“你有心了,衛大夫剛剛正給你大舅母診治呢,說她是心肺經脈不通導致的心絞痛,治療用的也是針灸之術。”
婦人拉起芽芽的手,“這會子應該也針灸完了,走吧,我帶你們去看看。”
芽芽拉著安柏的手,跟著肖二夫人拐過花園,欣賞了萬紫千紅,又拐到池子邊,看了看魚兒搶食,兜兜轉轉終于到了肖大爺和肖大夫人的秋水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