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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媽媽躺在安晟銘寬厚的背上,無力地喘息著,因為太過瘦弱,褲腿空蕩蕩地晃動著。
“啊啊……啊……”
“孫媽媽別怕,我帶您回家。”安晟銘的聲音輕柔下來。
憶起兒時,孫媽媽原是他的乳母,只是后來婉娘出生后,嘴是極挑的,換了十來個乳母都不依。
娘親無奈,便讓孫媽媽去試了試,沒想到小小的婉娘立刻便展露了笑顏。
從此以后,孫媽媽便留在了婉娘身邊。
他們兄妹從小是極敬愛孫媽媽的,說是比娘親還親都不為過。
他原以為孫媽媽隨著婉娘去了,一下子失去兩個至親,他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如今見到孫媽媽還活著,他心中明明應該歡喜,只是看到孫媽媽被割去了舌頭,挖去了雙目,形若枯槁,他只覺得心如刀絞,目眥盡裂,心里頭倒寧愿孫媽媽早早就隨婉娘去了,也不至于經受這些年的磨難。
沈陵容抬頭去看東南方,火舌沖天而起,絲毫不見頹勢,正是遠遁的好時機。
“舅舅……”
安晟銘抬起頭來,目光沉沉,一抹銳利稍縱即逝,“走!”
“主子們,奴才來探路。”
安武率先走在前面,他記性極好,走過一遍的路,便熟記于心。
眾人一路上七拐八繞的,竟沒碰見一人。
濃郁的燒焦味縈繞鼻端,沈陵容遠遠便瞧見了破敗的小院。
“小姐,這里!”
翹首以盼的鵑兒終于等來了沈陵容一行人。
“可有人經過?”
鵑兒搖了搖頭,“奴婢一直瞧著,沒有任何人來過。”
“好極,先將孫媽媽送出去。”
回到熟悉的小院,不過幾天的光景,沈陵容竟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幾天沒人清理,梧桐樹紛紛揚揚的樹葉堆了一層又一層,踩在地面上都是松松軟軟的。
“孫媽媽,您抓緊我,現在我們就離開這里。”
安晟銘緊了緊孫媽媽環繞著他脖子的手,右腳輕輕一蹬,整個人便躍過墻面,消失在了沈陵容的視線中。
安景潤回頭看了一眼沈陵容,“容兒,舅舅稍后便來接你。”
沈陵容點了點頭,“舅舅,照顧好孫媽媽。”
安景潤點了點頭,深深看了一眼眉眼沉靜的沈陵容,越過墻頭消失不見了。
“小姐,該回去了。”秀云在一旁提醒道。
沈陵容輕點臻首,“走吧,回去等舅舅來接我。”
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了夏荷院,遠處的喧囂經久未衰。
鵑兒目前身份還不能暴露,沈陵容讓她先回去了。
“小姐,救走了孫媽媽,要是被夫人發現了,是不是小姐的計劃……”
秀云有些擔心。
沈陵容眸色冰涼,憶起白氏巧笑倩兮的虛偽模樣,心里只覺一陣厭惡。
“她便是懷疑又能如何,沒有證據,她只能言語試探。虛以委蛇,我最是不怕的。”
“況且,只怕她自己都不信我有這個能力。”
孫媽媽應是知道當年的真相的,不然也不會被白氏這般對待,只要能拿到實際的證據,她就能給這件事板上釘釘。
“咳咳咳……姑娘在里頭嗎?”
院外又有人來了。
“是許媽媽,二舅舅應該來了!”沈陵容眼睛微微一亮,沉郁的眉眼都生動了起來。
秀云率先迎了出去,“許媽媽,怎的這時候過來,前邊可好多了?”
許媽媽焦心得很,哪里看得上秀云,“你家姑娘呢?”
“外頭煙火嗆得很,姑娘進屋去了。”
許媽媽一聽便直奔屋里去了,“姑娘,安家二爺去而復返。老爺喊您過去呢。”
“可說了什么事?”沈陵容問道。
“姑娘收拾收拾兩身輕便的衣裳,隨安家二爺回去住段時間吧。”許媽媽急急忙忙說道。
沈陵容聞言不禁瞪大了眼睛,沈茂修怎的這般輕易就同意了?
“今兒這火勢大的很,快燒到外書房了,老爺的意思,姑娘去外面避避也是好的。”
沈陵容一臉驚詫,“快燒到外書房了?若是我沒記錯,這外書房和火源可隔著兩進的院子呢。”
許媽媽一臉苦瓜相,“可不是嗎?入秋以來沒怎么下過雨,這干柴烈火的,怎么也撲不滅呀。”
“這外書房都是爹爹的寶貝書籍,這可怎么辦呀?”
說到書籍,沈陵容是真心疼。
“老爺都急壞了,姑娘快收拾收拾吧,接下來只怕顧及不到姑娘了。”許媽媽嘴上催促著,眼睛直往外邊瞟。
沈陵容心里求之不得,“媽媽稍等,容我收拾一下。”
秀云陪著沈陵容進了屋,收拾了幾件衣裳,見沈陵容珍而重之地將今早在春喜院收集的東西打包好,放進了包袱里。
出了屋子,許媽媽正焦急地等待著,“姑娘可都好了?”
沈陵容點了點頭,“東西都收拾好了,只是秀云一個丫頭還不夠。”
“秀云,去將鵑兒和金豆兒都帶來。”
秀云點了點頭,忙跑開了。
許媽媽自然不管沈陵容這些瑣事的,見秀云帶著兩個嬌俏的丫頭過來了,這才帶著她們一行人去了前院。
金豆兒還懵懵地,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鵑兒,怎么回事,這火這么大,我們還過來干嘛?”
鵑兒搖了搖頭,不敢多嘴。
許媽媽回頭看了金豆兒一眼,金豆兒立刻噤聲。
沈陵容見到沈茂修的時候,沈茂修臉色陰沉,極其難看。
安景潤坐在一旁,臉色清淡,看不出喜怒,直到見到沈陵容,眉眼才溢出一絲笑意。
“容兒,如今府上雜亂,只怕顧不上你,你二舅舅不放心,想將你接過去住一段時日,你意下如何?”
沈茂修看著沈陵容,眼里意味不明。
沈陵容低著頭,輕聲道:“但憑爹爹作主。”
沈茂修點了點頭,“在外面不比在家中,好好聽你外祖父母的話,別行嬌縱無禮那一套,別丟了沈府的面子。”
沈茂修的話漸漸凌厲,沈陵容肩膀微聳,將頭埋得更深了。
沈茂修最是看不慣沈陵容畏畏縮縮的模樣,心里本就煩悶,此刻更覺不耐煩起來。
“容兒便拜托安兄好好照顧了,如今府上實在不方便,便不久留了。”這話已然赤裸裸地逐客了。
安景潤眉眼一挑,向沈茂修拱了拱手,“告辭。”
沈陵容慢慢站了起來,追著安景潤的腳步走了出去,迎著午后的暖陽,眉眼漸漸飛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