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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就像是小貓的爪子一樣,撓得她心頭直癢癢。
英姐決定不出聲,她嬌小的身軀躲在書柜后面,一雙杏眼滴溜溜地望向這邊,喝醉了的安景潤毫無所覺。
他搖晃著從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幅畫軸,拿在手中輕輕摩挲著。
從英姐的方向看過來,安景潤一頭黑色長發,未綰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順垂如同上好的綢緞。
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輕輕解開畫軸上的白色絲帶,畫卷緩緩展開。
英姐伸長了脖子,借著朦朧的燈光,看到畫卷上一葉扁舟蕩漾在碧水藍天之間,船尾一個女子持槳蕩舟,長發披肩,一身翠綠的裙子,顯得格外的奪目鮮潤,直如雨打碧荷,霧薄孤山,說不出的空靈輕逸。
“婉娘……”
這一聲沙啞迷離,克制而沉重。
英姐心頭猛地一顫。
以前她看書的時候,總不能想象書中所謂情人間的囈語,如今這一聲“婉娘”,道盡萬千纏綿悱惻,直如綿綿細雨,流淌進她的心底。
許是過于忘情,她不小心碰到了手邊堆疊的書本,啪嗒一聲,如麻雀驚飛,石子沉塘,打破了眼前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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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景潤驟然一驚,抬眼望了過來。
他眼里的情愫還來不及散去,深情的眷戀,刻骨銘心的溫柔,悲歡離合中醮一抹滄桑,直直看進了英姐的心里。
那一刻,所有的溫柔與詩意盈滿心田,如恍然一夢,暗香浮動。
感受著靈魂深處那份深深的悸動,她落荒而逃。
第二天,安景潤將昨晚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凈,而她,從此愛上了綠衣。
沈陵容看著英姐眼神迷離的模樣,心頭亂顫。
這一幕她何其熟悉,曾幾何時,她也這樣,滿心滿眼,情深不悔。
沈陵容的嘴角突然浮出一絲譏笑,只有醉過,方知有多傷心傷肺,何況傷的,還是自己的命。
“英姐,你……”
沈陵容想勸,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二叔父是我的長輩,更何況,他的心上人是你娘。”
英姐自嘲一聲,迷離的眼眸里隱藏著無助的憂傷。
“你打算如何?”沈陵容心中泛起一陣無奈。
“能如何?二叔父能為了你娘終身不娶,我便為了他終身不嫁!只要留在家中,我便能一生一世伴著他。”
這些話藏在她心中許久,如今吐露出來,只覺心頭一松。
“砰——”
瓷碗破碎的聲音突然傳來,沈陵容和英姐心頭一跳,轉過頭去,卻見林氏維持著捧碗的動作,一臉呆滯地望著英姐。
沈陵容心中一緊,完了!
“娘……”
英姐的聲音顫抖著,躊躇著不敢去看林氏。
“你……你……”
林氏的眼里噙滿了淚水,語調模糊,心亂如麻,只覺頭腦發緊,胸口糾疼。
沈陵容心中大呼不妙,忙上前扶住林氏,林氏卻覺一陣天旋地轉,支撐不住倒了下來。
“來人,快來人!”
英姐呼叫著奔上前去,林氏卻掙扎著推開了她,淚如雨下。
“冤孽啊!我這是造了什么冤孽!”
“娘,對不起!對不起!”
英姐滿臉淚痕,只覺得心都要被掏空了。
屋里的人聽到動靜,都走了出來。
安晟銘見到妻子坐在地上,趕忙上前一把將她抱起,焦急地問道:“蕙娘,你怎么了?”
林氏緊咬著下唇,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只搖頭不語。
安晟銘著急地看向英姐,“英姐,你說,你娘這是怎么了?”
英姐倉皇失措,早已六神無主,面對安晟銘的問話,更是無顏以對。
安晟銘無法,只得將目光投向沈陵容。
沈陵容心里為難,卻知道這件事萬不能宣揚出去。
“先摒退無關人等再說吧。”
“都退下,都退下。”安晟銘急不可耐地說道。
丫鬟婆子們應聲而出,在場的,只剩安家的幾位主子。
“大侄女,你快說吧,她們娘倆到底怎么回事?”
沈陵容暗嘆一聲,目光投向了一邊同樣一臉關切的安景潤。
“大侄女,你看著二弟干嘛,快說呀。”
安晟銘是個急性子的,他心尖尖上的兩個人明顯都不對勁,他只覺心底有團火在燒似的,急得他直冒汗。
“冤孽啊,終究還是瞞不住了。”
安老夫人突然嘆息一聲,慈祥的眉眼覆上了深深的愁緒,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卻仿佛洞悉了一切。
“娘,您在說什么?什么冤孽?”
沈陵容在一旁心中又是吃驚又是釋然。
是呀,英姐總是圍繞在祖母的身邊,祖母一生風霜,眼睛毒辣著呢,怎么可能看不穿英姐的小心思。
“英姐兒心悅景兒……”
安老夫人以手掩面,臉上的悔恨怎么也遮不住。
“什么!”安晟銘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張著,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氏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滿臉凄楚。
安景潤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英姐。
而英姐卻是震驚地看向安老夫人。
“我前兩年便察覺了這個苗頭,初時我是不信的。英姐兒這丫頭從小就愛纏著景兒,我只當她少不經事,看不清自己。”
“可是如今英姐兒都快到婚配的年紀了,我見她依舊如此,心里才著急起來。我原想著等阿朱的事情解決了便來處理此事,沒想到……”
安老夫人臉色十分難看,悔恨愧疚潮水般涌上她的心頭。
林氏掩面而泣,嗚嗚咽咽,好不傷心。
安晟銘尤自不敢相信,“英姐兒,你來說,你祖母說的都是真的嗎?”
英姐身子一縮,低著頭不敢言語。
安晟銘看到這一幕,哪里還猜不出,安老夫人說的都是真的,他的女兒膽大包天,愛上了自己的叔父。
這一刻,安晟銘心中五味雜陳,一時無言。
最艱難的,是始終沒有說話的安景潤。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如墜夢中。
安家于他恩重如山,安老爺子,安老夫人對他視如己出,如今,這算什么?
他不僅自以為是地害了婉娘,如今,他又害了英姐。
英姐啊,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他沉浸在婉娘離世的痛苦中時,是小小的英姐,面團一樣的人,始終陪伴著他,給他歡樂與慰藉。
后來,痛苦漸漸平息,成了心頭最深的傷疤。
他終于可以直面這道傷痕時,小小的英姐也漸漸長大了。
他視她如女兒,疼她,護她,愛她,最后卻害了她。
安景潤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他的臉上異樣地悲戚、哀恨,仿佛靈魂都糾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