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進入了四月中旬,沈修辭在扶風小筑已經住了四十八天。
經過四十八天的時間,他身上的毒已經解的十之七八,白色布巾沾染上他體內排出的汗,過了半刻多鐘,才會顯現出極淡的紫顏色。
沈修辭現在的藥浴也不用每天泡,但喝排毒藥液,針灸引穴還是需要每天進行。
蘇然處理完布巾回來,就見到院中站著倆人,似乎也是剛進來。
兩人背對著院門口,似感覺到身后有人,兩人先后轉過了身,見到蘇然,兩人皆露出笑意。
看到兩人同時出現,蘇然心里已經有數,只是沒想到兩人會一起來。
但,也不意外。
畢竟,莊其華得知自己的姑父找自己那么多年,不可能不去相認。
蘇然一笑,“爹,”看向莊其華,笑容燦爛,“表哥。”
莊其華眉眼間的淡漠不見,此時很是溫和,他嘴唇輕啟,“表妹,”
蘇文安眼睛陡然一紅,找了二十年的人,本以為這輩子是找不到了,將來是要帶著遺憾去見妻子、岳父、大舅哥他們了。
半個月前,他依然還是覺得像做夢。想到那段時間,每半夜醒來都分不清夢與現實,光著腳闖進侄子房間的時候。
他笑了下,也沒覺得丟臉。只覺,真好。
“爹和表哥先坐,”蘇然腳步輕快的端著銅盆進了廚房,裝了一壺熱水出來,隨后又在書房端出茶具、茶葉出來。
“院里怎么一股藥味?”
蘇文安看著蘇然面色,也不像是受傷的樣子。
“是沈大哥受了些傷,因為一些原因,在這里修養一段時間。”
聽到不是蘇然受傷,蘇文安心里松了口氣,他是知道沈修辭的,挺好的一個年輕人。
他知道自家閨女交友甚廣,只是,到底是女孩子,孤男寡女的,住一個院子會不會不太好。
莊其華不知道蘇然口中的沈大哥是誰,他接過了蘇然手上的茶具。
蘇然坐了下來,看著莊其華動作優雅、慢條斯理的將泡茶,做成了一門藝術。
“啪嗒”
這時,沈修辭緊閉的房門打了開來,蕭昂提著兩個大木桶從里面出來,看到院子里有人,也不意外。
他剛才在屋里就已經聽到了,放下桶,恭敬的行了一禮,“公子,沈家主問,可是有客人。”
蘇然輕咳,“不是客人,是我爹和表哥。”
蕭昂愣了下,忙抱拳朝年長的男子行了,“見過蘇大人,表公子。”
“嘿,這是蕭昂,是蕭墨瀾的人,”見蘇爸爸疑惑,蘇然笑著解釋了一句。
蘇爸爸:“……”
等蕭昂轉身進了房之后,他面色復雜的看向蘇然,“你說你,爹要派兩個人伺候你,你說什么都不要,還沒嫁給他,你就開始用他的人了。”
莊其華查身世的時候,自然也查了蘇家,也就知道,蘇家嫡女與長寧侯蕭家嫡二子有口頭婚約。
知道是知道,卻是不太清楚具體的,畢竟,資料里,他還查到蘇家嫡女曾傳出葬身火海的事,現如今對外卻是下落不明。
但對于華夏,他卻是很了解。
還不是她的表哥前,他就很喜歡這個學員,“少年”。
現在是自己的表妹,就更喜歡了。
蘇然笑了笑,很是坦然,“既然以后也是要嫁給他,注定了要在一起,我現在提前練習當主母,也是挺好的。”
蘇文安一噎,張了張嘴,“確定是他了?”
“如無意外,確實是他了。”
沈修辭走到門口,就聽到蘇然帶著認真的口吻,說出這樣一句話。
雖然已經將自己定位在大哥這個位置,但,此時心里,還是感覺到苦澀,隱隱作疼。
蘇爸爸只在小筑待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去了清風院。莊其華也回了自己的院子,離開那么久,還是要回去整理一下。
蕭昂清洗浴桶去了,院子里很快就剩下蘇然與沈修辭兩人。
看著垂著眸喝茶,似在想事情的沈修辭,蘇然過了好一會,才開口:“沈大哥不去休息嗎?”
沈修辭抬眸,看了蘇然一眼,放下茶杯,微笑,“這就去,午飯無需喊我。”
蘇然看了眼天空,離著午時半個多時辰,想說:要不吃了午飯再去休息。
就見沈修辭已經往屋內走去,她開口:“那沈大哥起來再吃,會給你留飯的。”
沈修辭關門的手頓了下,笑道:“不用,我下午會出去一趟,明天上午再回來。”
六號院這邊,琴桑雪聽完莊其華的話,他瞪大眼,一臉不敢置信。
“你說華夏是你表弟?”
莊其華似笑了下,“嗯。”
“沒查錯吧!你真是那什么魏家的?”
莊其華垂眸,眼底閃過痛苦,拳頭無意識的握緊,好一會,他開口:“我的記憶回來了,”抬眸看向好友,“我六歲的記憶回來了。”
“你,你記起來了?”
“嗯,記起來了,”莊其華眼睛看向別處,嘴唇緊抿,似在壓抑著什么,他看了眼琴桑雪。
“我記起了自己是魏睿,記起了我的父母,我的祖父,我的姑姑和姑父……”
“不是,怎么就突然恢復記憶了呢!”琴桑雪打斷他的話,他實在太驚訝了,二十來年都沒有恢復,怎么說恢復就恢復了呢!
“也不算突然,在踏進魏家的大門的那一刻,心想就有一種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直到兒時住過的院子,父母的院子,祖父的院子,腦海里的記憶就回來了。”
莊其華說的很簡潔,并沒有說出,自己是昏倒在魏家大宅的時候恢復記憶的。
前期的記憶很幸福,可后面的那段記憶卻很殘忍,很痛苦。
雖然在恢復記憶前就已經查清,知道結果,可,那也是紙張上,耳朵里,看到的,聽到的。
雖然痛,更多的還是遺憾。
琴桑雪還來不及為好友高興,為找回了父母高興,就聽莊其華道:“桑雪,我全家都被殺了,我親眼看見我的親人一個個被人砍殺……那個在我耳朵邊喊我快跑,不要回頭的人是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