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總是要亮起來的,新月看著依然在熟睡的容映,俯身,躺在了胸口上。
容映雖然沒有醒,但還是伸手抱住了新月,新月以前總覺得容映,是個冷心冷肺部的人,可是他卻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她嘆了一口氣。
容映這時已經醒了,嘴角彎了彎,對新月說道“雖然我并不反感每天抱著我的皇后醒來,但是一醒來就聽到你在嘆氣,就是我做的不好了。”
新月抬頭,看著容映“醒了?”
“恩,醒了”容映點頭,問“又怎么了?不是昨天說好了嗎?”
“恩,說好了。”說著,新月又坐了起來,對容映說道“再睡一會吧,天才剛剛亮起來。”
“你一夜沒睡?怎么知道天才亮?”
新月點點頭“我好想白日里睡得有點多了,沒事,你走了我再睡一會也行。”
“恩,那我們兩個,再睡一會好了。”說著,容映伸手緊緊的抱住了新月“別擔心了新月。”
“新月?”新月念了念自己的名字,然后笑了起來“沒錯,我是新月啊。”
“你怎么,變得傻乎乎的?”容映伸手,輕輕的敲了敲新月的腦袋,然后又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長發。
“我只是覺得,你叫我名字很好聽。”新月將頭埋入他的懷中,容映發現新月正在傻傻的笑著。
“你啊,也是做娘的人了,若是早早的與我在一起,第一個孩子,應該比璉兒還要大的多。”說著,容映伸手,摸著新月的臉頰,她原本長胖一些的臉頰,又瘦了下來。
“是啊,若是,我在出嫁之年,就嫁給讓我動心的男子,我們二人過著舉案齊眉的日子,該多好啊。”說著,新月還真是有些心酸,容映笑“要是如此,你還未必能做了我的皇后。”
“恩,虞鶴國師說我有做皇后的命數,可沒說是做你的皇后,或許和昭哥哥在一起,我也會成為他的皇后。”
“是嗎?”容映的話音一冷,想看就是吃醋了。
“恩,是啊,誰的皇后不是皇后呢?”新月卻笑容更深了,輕輕的拍了拍容映有些緊繃的肌肉“可是,我心里的男人,只有一個。”
“誰啊?”容映悶悶的,剛才他還說新月是個小孩子,可如今他才是像小孩子的那個。
“你,你行了嘛?”說完,容映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新月問“就這么好笑嗎?”
“沒有,只是對我被選上這件事,一點也不意外。”說著,容映昂著頭,嘴角上揚著。
新月抬手,摸著容映帶著胡茬的臉,說道“如何?心里好受一些了?”
“恩,我很好”說著,容映點點頭,親吻了一下新月的頭發“想來,梁國的軍隊,今日就要到江寧府了。”
“恩,差不多該是如此了。”新月點頭,心口就好似一塊大石頭壓著“我們真的要棄江寧府的百姓與不顧嗎?”
“梁渭的軍隊,后續不足,人數也不足矣與大聖的軍隊對抗,他來的如此之快,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想把金陵圍起來,跟我,不對,是跟你談條件,或許是燕州,和其余的幾個北邊靠近梁國的州,還有,你。燕州及其他幾個州,再打回來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若是把你丟了…”
新月直起了身子,看著容映,說道“丟了?你好像丟了,一二,兩次?還是三次?”
“兩次,兩次”容映沒好氣的說。
“你還有臉生氣?”新月歪著頭,看著憋著火的容映。
“我沒臉”容映別過頭去。
“我聽說,太宗皇帝,有一心愛的女子,這女子,本是張皇后最中意的兒媳婦,可是張皇后死后,太祖寵愛貴妃和貴妃生的二皇子,太宗自保都不足,談何再去娶這位心愛的女子。那時,渝國還沒有被滅,他們的太子殿下,求娶了這名女子,可是那太子也被戕害,那女子也死在了渝國的東宮中。太宗…”
“太宗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帶兵去滅了渝國。”容映抬手,也和新月一眼,支撐著自己的頭“我不是太宗,現在我雖然沒有滅了梁國的能力,可是我只要還活著,就不會把你再送出去。新月,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
說完,容映笑了“你怎么…又偷偷的笑了?”
“恩,你一叫我的名字,我就覺得心中癢癢的,很想笑。”說著,新月用頭頂著容映,容映胸口起伏的更快,笑聲都傳出很遠的“與你說正事呢,我的皇后娘娘。”
“是,是,皇帝陛下,我們不是說在天大亮之前,好好地睡一覺嗎?”
“我們明明再聊江寧府的事情嗎?”容映問。
“是,江寧府。”
“放心吧,梁渭沒有那么多兵,也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對江寧府怎么樣的,他應該,在五到八天之類,用盡全力的打金陵。不然,援軍就要到了。”
“我,要不要…”
“不要”容映沒等新月說完,就打斷了新月的話。
“我說…”
“你不準說。”
“我說真的,我想…唔…”
新月唇上一熱,嘆了一口氣,容映則是已經貼了過來,二人相擁至深,新月甩著被容映壓麻了的手,微微的閉上了眼睛。
新月醒來的時候,容映已經走了,她轉了個身,發現身邊還是熱的,想來,容映也是剛走沒多久。
她依然從來沒有這么感覺,可是這樣溫柔繾綣的日子,她覺得之前錯過的那些時間,真的是太讓人覺得可惜了。
奚兒端著熱水進來,見新月正裹著被子傻笑,于是放下臉盆,走到新月的身邊,道“娘娘,奴婢從伺候娘娘起,就沒見過娘娘您到現在了,還在賴床呢。”
“我…我只是睡得晚呢。”說著,新月還有些不好意思,對奚兒說我“我要沐浴,你去放水吧。”
“是”
洗過澡,剛剛換好衣服的新月,坐在了榻上,卻發現自己怎么都坐不住,正要起身的時候,見奚兒從外面進來,問“如何?今日也沒有從東都來的信嗎?”
奚兒搖頭“娘娘,兩位殿下和翡兒姑娘,才走了多久啊,這會怕是還沒有走多遠。”
“我知道,我還真是想他們了”新月還是從榻上起來,心中實在憋悶,只好在外面走走。
出了坤宮,這宮中上下,安靜空曠的出奇,新月就這么慢慢的走著,往城墻方向走去。
北邊的城墻上,先帝因為痛失柴皇后,差點一躍而下,新月就站在他曾經站立過的地方,看向遠方。
從這里可以看到金陵最繁華的朱雀大街,可是如今,就算是朱雀大街,也一個人都沒有,曾經金碧輝煌的一座城,都變得灰白了起來。
奚兒給新月披上披風“娘娘,起風了。”
“是啊,起風了。”新月喃喃的,卻聽從北邊傳來了一道聲音“參見娘娘。”
“國師?您怎么在這里?”新月轉身,看見虞鶴正從更北的城墻往這邊走來。
虞鶴拘身“臣正在為大聖祈福,已經繞著這宮墻,走了一整圈,娘娘這里,正好是臣的終點。”
“是嗎?”新月看了看自己身邊,并沒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虞鶴微微一笑,自從先帝死后,虞鶴就幾乎不會出現在宮中了,這次他在金陵關城門前,趕到了宮中,隨后就每日都在城墻上轉悠。
如他所說,他在為大聖祈福,于是新月問道“不知國師得到了什么新的卦數?”
“娘娘不是從來不相信這些的嗎?”
新月笑“國師實在挖苦我嗎?”
虞鶴搖頭“臣只是在說一個實情而已。”
“國師,我已經不知道未來會怎么走了,如今的一切,已經與我的夢中,有了完全的變化。”新月有些困惑的對虞鶴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煩惱“我好想,又找不到我的前路在何處了。”
“娘娘,您的命格確實改變了,改變了很多,您的壽數也變長了。”
“然后呢?”新月追問。
虞鶴笑“臣是說,娘娘您還能活很久呢?”
“容映呢?”新月最關心的,并不自己。
“娘娘,臣好像沒有告訴過您。您與陛下的命運,已經緊緊的纏繞在一起了。您是誰的皇后,就會讓誰成為中興大聖的明君,如今您是陛下的皇后,這大聖還并沒有再次見起色,所以您與陛下的路,還很長。”
“是,是嗎?”聽到虞鶴這么說,新月心中一松“那,那就太好了。”
“好了,如今娘娘您再展歡顏,臣也要繼續自己的事情了。起風了,這城墻上的風只會更大,娘娘好好保重自己吧。”
“國師,我…好像不那么怕了。”新月叫住了準備下樓的虞鶴。
虞鶴笑“娘娘,您什么時候怕過呢?”
說完,虞鶴翩然而去,不一會就看不清他的身影了,新月再次看向遠方,對奚兒說“我們回去吧。”
“是”說著,奚兒扶著新月,二人從城墻上下來,可是卻見人們都往新月過來的方向跑去。
“娘娘,娘娘不好了,國師突然七竅流血,斷氣了。”新月剛剛踩在地面上,就聽一個匆匆跑出來的公公說著。
新月猛地皺眉,剛才,她還好好地跟他說著話,他面色如常,沒見有任何的不適,這,這不過片刻的功夫,怎么會這個樣子?
想到這里,新月快步往虞鶴在的地方,等新月到的時候,他的弟子太波和太寧已經在了,二人跪在自己的師父旁邊,念誦著什么,此時天上打雷,卻只是打了三個響雷后,一滴雨都沒有落。
依素看著背對著自己,躺在地上的虞鶴,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太波年紀還小,看著師父的尸首,一邊哭一邊念誦安魂咒,看見新月后,更是帶著哭腔說道“娘娘,師父,師父這是泄…”
“太波,好好回皇后的話”太寧看了新月一眼,對新月說“娘娘,師父本來就有些身體不適,這幾日日夜為大聖祈福想來是累了,才倒下了。如今戰死膠著,請娘娘允許師父的棺槨,由我們弟子們收殮后,暫時停靈在宮中的上清宮中,等戰事告一段落后,在送回籠山三清宮的墓地安葬。”
“好,準,準”新月看著虞鶴,心中一陣悲傷,隨后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太波看著新月,拘身謝過了新月,就與自己的師兄弟一起,抬著虞鶴的尸首,往上清宮去了。
虞鶴死了的消息,傳到容映耳朵了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傳令而來的王公公,問“娘娘也在?”
“是,娘娘已經允許國師停靈在宮中的道觀中了。”
“隨她,娘娘沒事嗎?”
王公公搖搖頭“無事,娘娘心情有些低落,但并沒有被嚇到。”
“恩,去傳話給娘娘,做她想做的,國師的喪事,讓她一力做主即可。”
“是”
容映看著案上的奏折,看了四五行后,就再也看不起來,于是從書桌后,站了起來,大步往新月宮中走。
而還沒有走出宮門,就看見新月正慢慢地從乾宮門口經過,容映想要叫她,卻見新月低著頭,腳步也就頓住了,他覺得自己的胸口也很悶了起來,他看著陰沉沉的天,握緊了拳頭,這樣的事情,他不允許新月再經歷一遍。
梁渭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自從打了那一陣驚雷之后,現在已經兩多時辰,天都黑了下來,這雨依然沒有要落下來的打算,不過,金陵的城門,已經就在眼前了,梁渭已經下令,今夜全軍整修,明日一早,就要發起第一輪攻擊了。
此時刮起了一陣北風,這風,來自極寒之國的梁國士兵,都十分的熟悉,這是要下雪了。
梁渭微微一笑,果然,唇角還沒有落下,雪就已經在北風的加持下,從天幕中,刮了下來。鵝毛一樣的大雪,是金陵許多年不曾見過的場面,梁渭心想,下雪好,雪下了,遮蓋住一切,會讓人覺得這天地之間,從未有過什么骯臟和齷齪,都是干干凈凈的地方。
而…梁渭抬頭,看著金陵的北城門,城門之后又是什么樣的場面…
至少,不只有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