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悶頭又喝了一杯酒,他知道,秦風陽說的是事實。
晉王記得,秦欣七八歲時,剛開始學繪畫。
一次宴會上,與小娘子們一起聊天兒,得知半山先生的畫畫得最好。
她就一心要拜到半山先生門下。
偏偏,夏半山不收女弟子。
身邊的人紛紛勸說,伯爺說給她另請先生。
秦欣卻說她要學,就要學最好的,別的先生教,她不學。
家人見勸不動,只能任著她使性子。想著,等她多碰幾次壁,受受挫,自然就放棄了。
不知她從哪兒得知半山先生的行蹤,半山先生走到哪兒,她便跟到哪兒。
她每日去尋半山先生,只要見著半山先生,開口就是“師傅,我是秦欣。”
起初,吳半山不曾給她一個好臉色。
后來,吳半山覺得拉臉都拉累了,直接無視她。
秦欣還一如既往的天天去尋吳半山,見面開口就是,“師傅,我是秦欣。”
一直堅持了一年零兩個月,吳半山終于點頭收下她。
從此,秦欣成為吳半山唯一的女弟子。
晉王記得,在秦欣的拜師宴上,有人問吳半山,秦欣怎么讓他破例的。
吳半山道:“欣兒呀,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很好說話的樣子。
實則,內心很執拗,看到她,就像看到年青時的自己。”
晉王嘆口氣,這么多年過去了。
她依然執拗,她要做的事,誰也勸不了。
既然勸不了,那就毀了,毀了還是自己的。
不毀,就成了心里的刺,觸到就會流血,就會痛。
晉王一杯接一杯的喝悶酒,直醉得趴到桌上。
晉王妃讓人將晉王送回去。
秦風陽帶著毛氏趁機起身告辭。
晉王妃沒有多做挽留,將他們一家送到二門處,看著一家人乘車離開后,才轉身回去。
車子出了榮遠伯府,毛氏皺著眉頭,滿眼擔擾的看向秦風陽,“爺,王爺他……”
秦風陽拍了拍毛氏的肩,低聲道:“沒事,別擔心。”
毛氏點點頭,“唉,妾身見王爺的樣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讓欣兒避到大婚前再回來吧。”
秦風陽想著晉王樣子,頭痛的點點頭,“嗯,這些日子,讓阿娘與欣兒都避出去,欣兒的婚期就在眼前,嫁妝的事,辛苦你多操心了。”
“爺說辛苦就見外了,能為家里做些事,妾身很欣慰。
對了,宮里娘娘那里,若是再差人來尋欣兒,咱們怎么回?”毛氏擔憂的問道。
“實話實話,欣兒不在府里。”秦風陽話音里透著憤懣。
毛氏將頭靠在秦風陽的肩上。
“王妃多好的人,娘娘與王爺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毛氏嘆惜的說道。
秦風陽已經收好自己的情緒,淡淡的說道:“沒有福報的人,哪里看得透事兒?她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只有她聰明呢,不用理她。”
毛氏坐直身子,歪著頭看向了秦風陽,好奇的問道:“爺,你說,娘娘與王爺做的事兒,皇上知道嗎?”
秦風陽斜著眼瞄一眼毛氏,慢吞吞的反問道:“你認為呢?”
毛氏搖搖頭道:“不知道,應該不知道吧。否則,皇上還會任他們胡來呀?”
秦風陽看著前方,幽幽的說道:“皇上知道天下事,有什么事瞞得了他老人家。”
“爺的意思是,皇上知道,那皇上還任他們胡來?”毛氏不解的說道。
“皇上不是任他們胡來,皇上是在給他們機會,他們能不能看得懂,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好了,別想這些傷腦子的事,府里這些日子事多,咱們要辛苦一陣子。
明兒讓方二去呂府將新房的尺寸拿回來,趕緊將陪嫁的家俱做出來。”秦風陽接過話來。
秦欣的婚期倉促,秦風陽擔心家俱趕不出來。
毛氏的注意力轉到秦欣的嫁妝上。
中秋這日,朝廷休一日。
宮里舉辦家宴,皇家的皇子、公主,只要在京城的,都會接到進宮的帖子。
皇后操持家宴,在秋月殿共慶佳節。
梁王在王府里用過午飯,才動身往宮里去。
梁王剛到宮門口,見林公公急匆匆的迎面而來。
林公公見到梁王,欠身道:“三爺,你可算來了,再不來,小的都要到王府去尋你了。”
梁王一愣,問道:“哦,什么事?讓林公公這么急。”
林公公見梁王嚴肅起來,趕忙賠著笑道:“能不急嗎?皇上問三爺問了三遍了。”
梁王懸起的心放下來,詫異的問道:“父皇尋我?”
林公公點點頭,催促道:“三爺既然進宮了,趕緊過去吧,皇上在勤政殿等三爺呢。”
梁王點點頭,做了個請的姿勢,“走吧。”
梁王到勤政殿門口,萬公公見他來了,立即拽著他的手往里走。邊走邊道:“三爺,你可算來了,萬歲爺叨念你好久了。”
梁王跟著萬公公前后腳踏進御書房,“萬歲爺,三爺來了。”
梁王將手從萬公公的手里抽出來,朝皇上行跪禮。
皇上滿臉堆笑的從龍案邊站起來,說道:“平身,老三到這邊坐。”
皇上邊說邊將梁王引到會客區,自己在龍椅上坐下,示意梁王坐在下首的錦凳上。
梁王再次謝恩,在錦凳上坐下。
皇上開口問道:“怎么才來?朕以為你上午就會進宮的。”
梁王笑問道:“父皇知道兒臣回城了?”
皇上挑起兩根眉毛,眼里噙著笑問道:“怎么?今兒你沒打算進宮來陪朕一起過節?你這是有了媳婦就忘了娘”
梁王忙辯解道:“哪里哪里,兒臣這不是進宮來嗎?之前兒臣給父皇說過,今年兒臣陪月兒在別苑里過節的。”
皇上接過萬公公遞過來的茶,低頭抿了一口,然后問道:“月兒開始著手洛家窯的事了?”
梁王驚訝的看著皇上,“父皇的消息很靈通呀。”
“那當然,天下只有朕想不想知道的事。
但凡是朕想知道的,就沒有朕不知道的。
月兒有什么想法?說來朕聽聽。”皇上接著的問道。
梁王從沒見父皇這般急切,將白如月初初的想法給皇上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