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熙頗感意外,中原人大多只當紅毛番人是蠻人,怕惹麻煩,很少會有人去了解他們。
基本上只有沿海的商人或者絲綢之路上的那些商人,才和紅毛番人接觸比較多,但也不一定會學著做他們的食物。
而且語言也是一大難題,學做菜并不能只看,還得靠口耳相授。
她竟然會做蛋糕,陳熙都懷疑十娘最開始說的話可能才是真話,后面坦白的“真話”反而是假話了,她該不會真的有什么來頭吧。
柳茹月察覺到了陳熙對她的疑竇,招呼道,“先吃飯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陳堯的心思卻不在里頭的菜上,盯著柳茹月抱著的琉璃盆,“恩,一會兒糖水都熱了,我們快點進去吃菠蘿蔓越莓飲吧,黃嬤嬤,去拿四個琉璃杯過來。”
黃嬤嬤領命退下。
這一頓晚飯,可以說十分豐富了。
陳熙不算第一次吃柳茹月做的飯菜,但這一頓才算是正經的飯菜,每一道菜都讓他驚艷不已,更讓他詫異的是向來挑食的兒子對這些菜也贊不絕口。
回到了娘身邊,狗娃就不讓鶯歌喂飯了。
柳茹月夾了鱸魚肉,沾了番茄醬汁喂給狗娃吃。
吃了兩個月糊糊、粥的狗娃像極了餓壞了的貓咪,不斷指著鱸魚嚷嚷,“娘,吃,吃。”
柳茹月被這一聲奶聲奶氣的娘叫得眼眶一紅,“乖,娘給你夾魚吃。”
“狗娃會說話了!”鶯歌驚喜的放下筷子,走到這邊來逗狗娃,“狗娃,我是二姨,叫我姨。”
鶯歌照顧了狗娃很久,狗娃肥嘟嘟的小臉望著她,有些不解的看著她,圓潤水亮的唇嘟嚕了一會兒,才在鶯歌的催促下喊了一聲,“姨姨”
“好乖啊,狗娃怎么這么乖,二姨香一個,唔……”鶯歌的嘴被柳茹月伸出的手背攔住,“滿嘴油,也不嫌膩得慌,去好好吃飯。”
“哦。”鶯歌一模嘴角,發現當真滿嘴的油,紅著臉掏出帕子開始擦嘴。
明明都是男孩子,卻被區別對待的陳堯幽怨的掃了鶯歌一眼。
這四個人的互動,陳熙完全插入不進去,似乎他的兒子已經不是他兒子了似得,心中有絲苦澀,他能明白孩子對他的埋怨。
他也看得出來十娘對堯哥兒是真心的,不然這孩子不會對她親近。
哪怕十娘來歷不簡單,她一個帶著嬰兒上路的女人,還能是多壞的人?
索性,陳熙也什么都不去想了,認真的開始享受美食。
瀟湘苑大家伙兒吃得賓主盡歡,其樂融融。
相隔甚遠的偏僻院落里,海棠也膽戰心驚的提著食盒回去了。
黑乎乎的院子里,沒了下午陽光帶來的悶熱,帶來的徐徐清風卻伴隨著難聞的腥臭,海棠有些后悔跟著方姨娘來新陳府了。
“啊”
“是,魏嬤嬤么!”海棠被驚呼聲嚇了一跳。
向來最講禮數的魏嬤嬤此刻把帕子折了又折,橫放在鼻孔前,用夾子夾著帕子尾巴卡在了耳朵旁的鬢角處,“要死了你,走路也沒個動靜。”
服侍在主子跟前的丫環,走路都不能有聲音的,就害怕吵著主子休息了,鞋底也墊了很厚的布,穿著綿軟舒適也能走路輕盈,這本是大家都知道的,魏嬤嬤此刻嚇著了卻拿這話來罵她。
海棠甚是委屈,卻也只能認錯,“魏嬤嬤,我……我錯了。”
“怎么這么晚才把飯拿回來了,我都出來看了好幾趟了。”魏嬤嬤不想在這荒廢的院子里說話,掉頭就往已經收拾出來的臥室走去。
人手實在是太少了,只有她和奶娘兩人幫忙,忙了許久也不過收拾了一間臥室出來。
臥室的破窗戶此刻用布擋著,外面的風就沒辦法帶著臭氣沖進屋子里了。
豆大的煤油燈火搖曳著照不真切,屋子里到處都是影子,哪里比得上以前在老陳府擺上一圈的大蠟燭,哪里會影影綽綽晃人眼。
但這新陳府里什么也不給她們提供,原本應該守在垂花門外的周青、張原也找不到身影,反而是來了兩個陌生的護院,臉黑還不搭理人,不管魏嬤嬤去尋他們要什么東西,他們只推脫府里沒有,也不讓她出門去買。
方姨娘此刻仰臥在床上,這一套被褥還算干凈,她躺在上面滿臉的悔意,中午的時候她竟然因為生氣就把吃食全砸了。
平日里她柔弱似扶柳惹得陳熙心生憐意,對她的關心比劉氏還要多幾分,她原以為自己在他的心里是不一樣的。
現在怎么變成這樣了?
“魏嬤嬤,我不過想要一份獨寵罷了,我有什么錯么,后院中的女子不都是如此期盼的么,老爺怎么就變心了呢?”竟然連飯都不給她吃了,她好苦啊。
這般想著,眼淚就潺潺而流,在一旁的奶娘拿出帕子不斷給她拭淚,“方姨娘,別哭了,先吃飯吧,老爺看到你這樣,會心疼的。”
“心疼?他還會心疼我么?讓我住這樣的院子。”方姨娘望著破敗的房間,只覺得往昔的柔情都是假的般。
魏嬤嬤看不得她這般沒出息的樣子,上前強行把她扶了起來,“方姨娘,老爺不過是被徐姨娘勾了魂兒,你可是給老爺生了孩子的姨娘,那徐姨娘拿什么和你比,來,吃飯,吃了飯,老奴拼了命也要把你帶到老爺跟前,老爺哪里能見你吃苦,到時候指不定多疼你。”
“這些磋磨人的手段,哪里是男人家做得出來的,指不定就是徐姨娘安排的,你可千萬別中了那女人的奸計。”
方姨娘靠在魏嬤嬤懷里,起不來,她是真的餓壞了,聽說老爺今日要回來她就不吃飯了,這樣老爺才能相信她為夫人的事情操碎了心,魏嬤嬤說她這樣,老爺也才不會相信她故意傳出去的流言蜚語,反倒對她更憐惜。
老爺不會知道她對劉氏做的那些事,她還有底牌能翻身,她還有兒子,老爺也不會相信善良如她、殺雞都不敢看的她會做那些事。
魏嬤嬤疲憊的揉了揉鼻根,這些年把這妮子教成男人喜歡的莬絲花模樣倒是好控制,卻是廢了。
關鍵時刻只會悲春傷秋、沉溺于男女情愛。
不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