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齋。
忠叔給沈勵添了一盞茶,立在沈勵面前,垂首道:“大人,查清楚了,此女子名叫周青,就是慶陽村一個普通的農女。”
忠叔頓了一下,又道:“若是非要找她不同尋常的地方,大約就是比尋常農女更潑辣些。”
沈勵面上沒有什么表情,端著茶杯,慢慢的喝著。
“她家里什么情況?”
“她娘沒得早”
忠叔將周青家的大致情況言簡意賅說了,“白日來買筆墨,她是打算讓她爹讀書。”
說到此,忠叔搖頭笑了笑,“想法是好的,就是太不切合實際了,書局怎么可能讓她爹抄書呢。”
沈勵沒開口,只是略頷首示意忠叔沒事了,可以離開了。
等忠叔一走,沈勵擱下茶盞合目靠在椅背上。
抄書
那也就是說,明天極有可能還要來縣城了?
藤椅上閉目躺了須臾,沈勵忽的睜眼,起身走向墻角書架,抽出數本書來。
全套四書五經抽出之后,沈勵想了想,撩起衣袍蹲下,從書架最下方翻出一本帶灰的書。
書無封面,也不是什么正經書,不過是他剛到清河縣的時候,令人調查過清河縣令,這里面記載的是一些有關清河縣令的事。
周懷山要讀書,第一場便是考童生,童生走縣府考核,命題者便是縣令和知府。
書找全了,沈勵抱著書去了前面找忠叔。
忠叔一愣,不解的看向沈勵,“大人?”
沈勵面無表情道:“明兒周姑娘要是來求抄書的資格,便應了她,這幾本書,讓她拿回去抄。”
看看書,看看沈勵,看看沈勵,看看書。
不是不是對人家姑娘沒什么想法嗎?
這是又有想法了?
忠叔眼里,冒出了期盼的熱光。
“大人,您開竅了?”
沈勵今年十九,同齡人家里的孩子都能打醋了,沈勵還是個單身。
這要是窮苦人家也就算了,偏偏沈家不窮,在京都還是個伯府,沈勵自己也有官職在身。
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啊。
況且沈勵長得一表人才。
可偏偏這位一表人才就是娶不到媳婦。
究其原因,令人發指。
京都第一美人曾看上了沈勵,沈勵不僅回絕了人家,還回絕的非常欠揍:太丑!
這之后,誰敢上他家說媒去。
沈勵的親事,都成了沈家上下的心頭刺。
作為看著沈勵長大的忠叔,此刻巴巴看著沈勵,唯恐得到失望的答復,手穩穩的撐住了柜臺,然后,深吸一口氣。
沈勵垂著眸,看不清眼底神色,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算是吧。”
忠叔一喜,“什么叫算是?您看上周姑娘什么了?或者說,您覺得周姑娘哪里打動了您?”
就周姑娘這村妞兒模樣,比京都第一美人那可是差遠了啊。
京都第一美人,人家那是膚白貌美大腿長,琴棋書畫詩酒花。
莫非他家大人審美真的有問題?
好在府里伯爺和夫人放話了,只要兒媳婦是個清白姑娘就行,不苛求身份。
瞧著忠叔的眼神,沈勵嘴角一抽。
打動?
不存在。
他總不能說,昨天夜里周青扶他上馬的時候,周青的手穩穩的托住了他的二弟吧!
真的是,穩穩的,托住!
那一瞬間真是
他上馬之后,連謝都來不及說,尷尬的匆忙離開。
可今兒又見到周青,他心里居然是激動雀躍的,很想和她說話。
這,算是開竅了嗎?
不知怎么回答忠叔的話,沈勵吸了口氣,“她救了我的命。”
說罷,沈勵轉頭進了里屋。
所以說,您是要以身相許?
一手托著下巴,忠叔一臉哀愁的望向了筆墨齋大開的門。
就在這時,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大步進來。
看清來人,忠叔頓時心頭思緒一散,眼底泛著精光,迎上去,“客官,買點什么?”
“一方徽墨。”漢子徑直走到柜臺處,拍下一張銀票。
“好嘞,您稍等。”
忠叔麻溜的拿出徽墨的盒子,遞了過去,“您要的徽墨,上好的徽墨,這可是我們店”
絡腮胡子一臉嫌棄他聒噪的樣子,徽墨直接揣道懷里,兩根手指壓著銀票向里一推,“不用找了。”
說完,轉頭離開。
他一走,忠叔立刻拿著銀票進了里屋。
“大人,京都來人了。”
沈勵正回味昨晚的事,聞言眉頭一蹙,接過銀票。
銀票上密密麻麻寫了幾行字,沈勵看過,將銀票置于火燭之上,燒了。
“讓我們籌備殺手營,盡快開始訓練,爭取在一年內訓練出一支精銳來。”
沈勵是暗影的人。
暗影不屬于朝廷六部,只聽命于帝王本人。
說白了,是帝王豢養的一個殺手組織。
專門替帝王調查一些棘手的案子,除掉一些堅硬的路障。
溫潤如玉的沈勵,便是皇上手里一把得力的刀。
看著銀票燃盡,沈勵手指在桌面輕輕叩了幾下,“按照原計劃行事就好。”
原計劃,他們選定了慶陽村附近的那座山作為訓練基地。
之所以選那里,一則它距離縣城近,二則山上毒物猛獸多,三則那山林子太密,幾乎無人上山。
想著訓練基地,沈勵又想到了周青。
沒想到,他竟然遇到了她。
這就是緣分嗎?
被沈勵惦記的周青,此時正拿著周懷山寫完的字看。
作為紈绔,果然見多識廣,他寫的那些福字喜字,許多都是她不曾見過的。
周懷山哭喪著臉,擺大字攤在炕上。
“我滴天啊,我的手要斷了,閨女,我明天可不能寫字了,再寫我的手就廢了。”
周青將這些字小心翼翼卷好,“那你明天下地唄。”
“閨女,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你爹我?不威脅我行嗎?”
“你的雞熟了嗎?”
周青一提雞,周懷山頓時一個鯉魚躍從炕上跳起,麻溜下地。
拿起火鉗準備夾雞,眼睛看到火灶的那一瞬,周懷山險些爆出狼叫。
眼看著周懷山臉色僵住,周青下炕朝火灶看去。
“噗!”
火灶里,沒點火!!!
周懷山屁股一撅,爬炕上低低的嗚嗚嗚起來。
“我的雞啊”
周青忍俊不禁拍拍周懷山的后背,“節哀順變。”
周懷山“我的雞!”
“早早休息,明兒我不在你把論語都默寫出來,另外找功夫教平子五個大字。”
周懷山
暴擊瞬間加倍!
要不是看在此時夜深人靜的份上,他真的想要嚎啕大哭啊。
“那你明天一早,把雞燉了。”周懷山轉頭看向周青,一臉幽怨。
周青從灶里將雞掏出來,“哪能天天吃雞呢,你真想把這個家吃垮了啊,這雞我明兒拿去送禮。”
沈勵送了她那么多東西,她無以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