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紛沓而來。
“這個是什么?”
“這是汝窯精品花瓶,只這一只就能賣上萬兩,更不要說,我這花瓶兒上,有時白話的大作!”榮陽侯一臉得意的打開匣子,取出里面的花瓶。
“你又騙我。
汝窯瓷器以瑪瑙末為釉,基本色調都是天青色。
有粉青、卵青、灰青。
釉層不厚,隨造型的轉折變化,呈現濃淡深淺的層次變化。
由于它是以瑪瑙末為釉,是故顯得溫潤古樸,精美細致,細瞧總有若隱若現的赤紅色,而且能瞧見蟹爪紋。
你這,完全不符合!
再說,哪有人在汝窯瓷器上作畫的!”
榮陽侯哈哈大笑拍了拍少年的頭。
“知道的挺多啊,騙不了殿下了,不過,騙不了殿下卻能騙別人,只要我說這是汝窯的,這就是汝窯的,我說這是時白話的,這就是時白話的。
論收藏,誰敢說我收的是贗品!
我榮陽侯府收不起真品嗎!
只要殿下不拆穿我就行。”
少年幽幽望著老紈绔。
“你老實說,你這瓶子,哪來的?”
老紈绔一臉得意,“我自己做的唄。”
少年瞪大眼,滿目震驚,“你做的?”
老紈绔得意之色更濃,“嗯,我做的,我還做了好多其他的呢,拿出去能騙不少錢,等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年少時的記憶,帶著厚重的色澤充斥著皇上的腦海,令人鼻子一時有些發酸。
皇后端坐皇上一側,輕聲道:“在大佛寺行兇傷人,這的確是囂張跋扈,不僅目無法紀,更是目無佛祖。
陛下,這種人,包庇不得。
這才剛剛來京都,就鬧出這樣的亂子,以后還不知要如何呢。
沈勵身為暗影統領,位高權重,斷然不能讓這種人敗壞了他的名聲。”
皇后的話音將皇上從記憶的旋渦中召喚出來。
皇上嗯了一聲,看向端康伯。
端康伯唯恐皇上再問出板磚怎么帶進去的這種話,忙又道:“陛下,這件事就是當著大佛寺方丈的面發生的,陛下可以請方丈來一問清楚。”
寧王府世子怕那五十萬兩的真相被說出來,才迫不及待替沈勵說話。
此刻提起板磚,就不關他的事了。
老神在在坐下,斜睨沈勵一眼,一臉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沈勵起身,恭順一抱拳,轉頭冷臉瞧向端康伯。
“我岳父是讀書人,又是懷山書院的院長,他能免收束脩讓天下寒門子弟有書可讀,可見心胸氣度。”
讀書人本就受人尊敬,何況還是書院院長。
更何況,周懷山這院長,不收束脩,就更是免去一切功利嫌疑,形象又高大一些。
話音微頓,沈勵轉頭朝皇上道:“端康伯如此污蔑臣岳父,臣懇求陛下能召大佛寺方丈與臣岳父一起進宮,當面將此事解釋清楚。”
不及皇上開口,皇后冷哼一聲。
“周懷山不過只是個秀才而已。”
沈勵面無表情回了一句,“周懷山不過是個秀才而已,卻能為讀書人提供遮風避雨讀書之處,有些人身份高貴,又為百姓做了什么?私賣軍糧嗎?”
“你!”
沈勵這話,明白無誤直指鎮國公府。
皇后頓時面色一寒,“沈統領,你放肆!”
沈勵揚起下顎,眼底帶著比平時更加寒涼的氣息,“北燕的耶律還在暗影大牢,娘娘想要讓臣當眾審一審嗎?”
對上皇后,此刻沈勵竟是鋒芒畢露,甚至帶著騰騰殺氣。
寧王蹙眉看了沈勵一眼。
素日沈勵就算冷清,也絕不至于在宮宴上如此頂撞皇后。
今日這是怎么了?
這樣子,瞧著倒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石月馨和沈心雙雙盯著寧王府世子,眼瞧著寧王府世子看沈勵,兩人齊齊悶悶嘆了口氣。
沈勵的頂撞讓皇后娘娘勃然大怒,“沈勵,你放肆!”
沈勵臉色清寒,“臣不敢,臣就想討娘娘一句示下,今兒若是查明端康伯有錯,娘娘可是要袒護?”
皇后一甩衣袖,黑著臉不搭話。
皇上撩起眼皮掃了沈勵一眼。
對上皇上的視線,沈勵又道:“今日端康伯對臣縷縷發難,臣懇求陛下將此事查清,還臣和臣岳父一個公道,并且按律嚴懲污蔑栽贓之人。”
皇上默了默,“傳大佛寺方丈,傳周懷山。”
頓了一下,皇上又補充道:“傳周青。”
好好一個宮宴,就這樣被攪合了。
不過大家都習慣了,宮宴嘛,就是出事的最佳時間與地點。
宮宴不出事才不符合宮宴的標配呢。
快馬加鞭傳人,被傳的人很快就趕到。
在場的絕大多數人,只聽聞周青和周懷山揮霍奢靡,卻從未見過真人。
原想著,是從小地方來的土包子,真人必定是灰撲撲的。
沒成想
隨著周青和周懷山被內侍總管引著入殿,整個大殿的人面色各異,眼睛大睜。
周懷山穿了一身上品蜀錦裁制的衣袍,腰間系著一方玉佩。
那玉佩瑩潤光潔,花紋繁復,一瞧就不是俗品。
不過,周懷山面相憨厚老實,這樣一身裝扮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必定顯得輕佻跋扈,可他穿著,倒是相得益彰,越發有幾分老知識分子的樣子。
至于周青,一身大紅衣裙明媚艷麗。
頭上簪了一朵金葉子做的花,金光閃閃令人目不能移。
大家都知道周青與沈明月長得極其相似,而沈明月當年便是京都第一美人,周青定然容貌俊秀。
可此時一見,這何止是俊秀
周青怕是要比沈明月漂亮百倍不止。
非要挑點瑕疵,那便是皮膚不夠細膩白皙。
也是,以前是農女,能護養到目前這樣也算不錯了。
周青一出現,沈明珠的目光就落向了石月馨。
然而,她在石月馨面上,沒有看到嫉妒和憤怒,卻看到了同情?!
沈明珠眼角一抽,周青和周懷山雙雙跪拜行禮。
他們一旁,大佛寺方丈立在一側,雙手合一行了個佛禮。
皇上的目光,一直盯在周懷山身上。
自從上次沈勵提了那一次,他心里,總是安耐不住想要見一見這個與周懷山同名同姓的周懷山。
現在,見了。
他的心越發的有些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