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說到這里,咬了下唇,伸手便要去將水溶手里那張紙奪下。
水溶隨手將那稿紙往桌上一放,嘴角帶著一絲冷笑道:“這首詩,對你來說,不覺得太僭越了么?”
水溶見狀,不禁輕輕哼了一下,接著啞然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紫鵑見北靜王忽然進來,吃了一驚,便上前悄聲道:“我們姑娘方才回屋睡下了。”
“王爺不是回去了么?怎么這又——”
他身后忽然響起了黛玉又急又怒的聲音。
過了許久,水溶聽得屋內哽咽之聲漸消,慢慢寂靜了下來,他躊躇良久,終于還是推開了門。
今日寶玉這一鬧,她自己也覺顏面大失,想撮合黛玉跟北靜王的心已經是灰了大半,眼見方才北靜王那個樣子,黛玉又是這個樣子,看來自己的一番心血,終究是白費了。
“嗯,我這就去跟老太太說去。”迎春無精打采的道。
這一日,本來找到了玉,挺高興的,不想后面卻是這樣。
唉,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看來這話倒也是有幾分道理。
先不去想這些了,回了老太太,等回到賈府,就去廟里找那一僧一道,保住了元春姊姊,再做后面的打算罷。
“王爺——”她詫異的喊了一聲,卻見北靜王竟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去了。
“啊,方才怎么啦?你跟王爺吵架啦?”迎春嚇了一跳。
都知道北靜王為人謙和有禮,處事鎮定,不管什么情況下,都不曾失了禮節,今日是怎么啦?
“你跟寶玉一無婚約二無媒妁,哪來的信跟義,不過是小孩子家玩鬧罷了!”
黛玉見北靜王這樣詆毀她跟寶玉之間的感情,又羞又怒,正待反駁,聽得水溶又繼續道:“已經無法改變,還念念不忘,除了惹人笑話,還能若何。還有,我說對你來說僭越,那是因為,這些詩,輪到我,也輪不到你!”
黛玉聽了水溶這話,忽然想起他也是喪妻不滿一年,一時間,原本滿肚子的惱怒,竟也只得生生的壓了下來。
北靜王見黛玉怔在了那里,便又是冷笑了一聲,然后轉頭就朝外走去。
且說迎春幫著孫紹祖,好不容易將寶玉架走,安排上了回賈府的馬車,這便又趕回來,剛走到黛玉屋前,就差點跟匆匆走出來的北靜王撞個滿懷。
黛玉一聽此話,臉登時脹得通紅,忿忿道:“他背信棄義,我不過是寫幾個字,有什么僭越不僭越的。”她說罷,拿起那張稿子便撕成了兩半。
“而且,你怎可——”
“沒有,二姐姐,我們這就家去罷。”黛玉眼角帶著淚道。
迎春站在那里,半晌不動。
北靜王擺了擺手,然后徑直走向那張桌子,在黛玉方才坐著的椅子上坐下。
面前的稿紙上依稀還有淚痕,他隨手拿起一張,但見泛黃的紙張上零亂的寫著一些字。
水溶面上微微一紅,口中哦了一聲,便欲離去,轉身之際,眼角余光掃見方才黛玉坐的位置,但見筆墨零亂,幾張寫滿了字的稿紙散落在桌上。
紫鵑見北靜王望著那張亂糟糟的桌子,頓覺羞愧,急忙道:“我正準備收拾,剛服侍姑娘躺下—”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后——
這是前人的一首悼念亡妻的詩,一共八句,黛玉只寫了前面三句,沒有了后半闕,像是寫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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