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板一手扇著蒲扇,一邊喝著熱辣辣的雜碎湯。
“你們東家真有本事。雜碎湯是京城頭一份,味道沒得說,那么多人開雜碎湯店,就你們家味道最好。南北雜貨鋪賣的醬菜,味道數遍京城,沒有比你們家更香的。搞得以前的老顧客都跑去南北雜貨鋪買醬菜醬料。哎,為了討一口飯吃,我都要從南北雜貨鋪進貨,賺點差價。你們老板真能賺錢。”
蘇老板這番話,像是抱怨,仔細一聽,隱約又有點顯擺,嘚瑟。
計平樂呵呵地說道:“最近沒少賺吧?”
蘇老板哈哈一笑,“瞧你說的,我能賺多少啊,抵不上你這鋪子的零頭。”
“蘇老板就愛開玩笑。最近這兩月,我看你鋪子生意很不錯,人來人往的。就算只是賺個差錢,也比以前的收入高。”
“薄利多銷,薄利多銷!”
蘇老板連連擺手,不承認自己賺了錢,表情卻又透著點小興奮。
分明是賺了錢,又怕露富,怕被人說臭顯擺,怕遭人嫉妒。但是內心的興奮,卻又藏不住,總得找個人吐一吐,滿足一下嘚瑟顯擺的虛榮心。
計平是個合格的傾聽者,一邊聽著蘇老板滿腹牢騷實在顯擺,一邊順嘴捧他兩句。
蘇老板這一餐,吃得高興,吃得滿足,干脆又要了兩碗雜碎湯。
一碗自己吃,一碗給家里媳婦端過去。
蘇老板嘮叨道:“南北雜貨鋪定有秘方,做出來的醬菜醬料,味道就是不一樣,更香,更下飯。我家那口子,試著做了好幾回,都做不出南北雜貨鋪的味道。
我聽人說,有大酒樓要買你們南北雜貨鋪醬菜醬料的秘方,出高價。你得提醒你家老板,管好自家伙計,別整出個背主的狗東西。”
“多謝蘇老板提醒,我家老板早防著這一招。靠收買伙計,可拿不到秘方。”
蘇老板如釋重負,“那就好,那就好!你們東家厚道,沒想著做獨家生意,給了我們這些小商販一條活路。要是秘方落入了那些大酒樓手中,我們小商販就真的沒了活路。
大酒樓為了賺錢,肯定是做獨家生意,不許我們進貨售賣。真到那時候,我這鋪子也只能關門大吉,和老弟你道一聲再見。”
計平笑瞇瞇的樣子,“蘇老板言重了。不過,我倒是要和蘇老板道一聲再見。”
“你是換東家嗎?”
蘇老板一臉詫異。
計平搖頭,說道:“不是換東家。管事見我這兩三年勤勤懇懇,做事還算用心,決定調我去別處做事。”
蘇老板聞言,哈哈一笑,很是高興,“恭喜計老弟高升!請喝酒,一定要請喝酒。”
計平笑道:“等我忙完手頭上的事情,改明兒我請大家喝酒。周圍街坊鄰居們,都要賞光。”
“大家都聽見了吧,計掌柜請喝酒,大家都要賞光啊!”
“一定賞光。”
一條街上,氣氛熱烈。
有人請客,眾人都很高興。
六月盛夏。
三皇子蕭成義娶妻仲書韻。
燕云歌跟隨母親蕭氏,前往皇子府吃喜酒。
她在女賓席上,見到了久未露面的大皇子妃李娉婷。
李娉婷圓潤了一圈,白白嫩嫩,看上去很有富貴相。
她生了皇長孫,大皇子蕭成業竟然沒辦滿月酒,也沒辦百日宴。
除了孩子出生頭幾天,熱鬧了一下,之后一直冷冷清清。
若不是刻意去想,都忘了皇長孫已經出生。
人都有八卦之心。
皇長孫誒,那可是皇長孫,意義是不一樣的。
大皇子府竟然不辦滿月酒,也不辦百日宴。
有人當場試探李娉婷的態度,難不成皇長孫有問題?還是大皇子蕭成業有什么顧慮?
面對眾人或是好奇,或是惡意的試探,李娉婷顯得格外平靜,應對起來也是游刃有余。
“孩子小,身子弱,擔心受不起那么重的福氣。”
“等孩子滿周歲的時候辦宴席也不遲。”
“多謝大家的關心,我家殿下最近怪忙的,衙門事情多,整日里忙得腳不沾地。”
“家里有孩子,我也是整日操心。今兒難得出門赴宴,也是想趁機放松。”
“即便有奶娘幫著帶孩子,我是做母親的,哪能全都放手交給下人。總要親自盯著,才能放心。”
眾人一看,從李娉婷嘴里打聽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也就歇了繼續打探的心思。
不過私下里都在嘀咕。
“李娉婷運氣未免太好,那樣的家世,說他們李家是破落戶都是客氣的。就那樣的條件,竟然也能嫁給大皇子殿下,還能一舉得男,生下皇長孫。”
“沒聽說嗎,早些年有算命先生給她算命,說她命貴。”
“她的命貴不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剛成親那會,大皇子殿下都不進她的房。”
“啊?你聽誰說的?大皇子不進她的房,她能懷孕生孩子?”
“我都說了,是剛成親那會。后來,大皇子殿下自然是被她籠絡住。你瞧她手段,那樣的家世都能嫁入皇室,豈能等閑視之。”
“此話有理。若非手段厲害,一個破落戶也不可能嫁給皇子殿下。”
燕云歌喝著茶,聽著閨秀們八卦,聽得津津有味。
她五感敏銳,離得遠,也聽得清楚眾人說話內容。
她正自得其樂,燕云珮來到她身邊。
皇子婚宴,凌家有接到請帖。
燕云珮身為凌長峰的妻子,自然有資格出席這場婚宴。
“云歌妹妹,我找了你好久,沒想到你躲在此處偷閑。”
燕云歌挑眉,她聽八卦聽得正起勁,卻被人打斷。
就好似追更的小說正看到高潮,結果沒了,沒了……
燕云珮自來熟,緊挨著燕云歌坐下,開始閑聊。
“今兒天氣真熱,就走了幾步路,額頭上都出汗了。不知是誰挑選的日子,難道沒考慮到這個時節正是最熱的時候嗎?”
燕云歌“噓”了一聲,“日子是皇后娘娘親自定下來的。你在這里說話,說不定一會就傳到皇后娘娘的耳中。”
燕云珮臉色一變,急忙捂住嘴巴,四下張望。
確定周圍沒人偷聽,她才松了一口氣。
“云歌妹妹就愛嚇唬人。”
燕云歌正色道:“我可不是嚇唬你。凌長峰沒告訴你嗎,婚期的確是皇后娘娘親自定下來的,誰勸都沒用。”
燕云珮先是“啊”的一聲,緊接著好奇問道:“當真是皇后娘娘定的婚期?”
她特意將聲音壓低,一副八卦的樣子。
燕云歌點頭。
燕云珮好奇,“為什么啊?皇后娘娘明知六月天熱,這個時候舉辦婚宴,不僅熱,還累人,飯菜也不夠新鮮。”
燕云歌似笑非笑,“你問我,我也不知道。或許凌長峰知道內情。”
燕云珮蹙眉,語氣抱怨,“他什么都沒跟我說。”
去年,北軍糧草被燒,世家慷慨解囊。
設凌長治派凌長峰南下,給北軍輸送糧草,直到今年春天才回到京城。
回來的時候,身邊多了兩個美人,都是絕色。
據說,兩個美人自小學的就是怎么伺候人,一進凌府,就奪走了燕云珮的風采。
燕云歌沒作聲。
沒人問,燕云珮卻自顧自地說起來。
估計是憋久了,見到熟人,話就跟車轱轆似地滾落而來。
“他實在是欺人太甚,以為用兩個賤人就能羞辱我,他做夢……”
“……那兩個賤人,仗著寵愛,就敢蹬鼻子上臉。前兒,我狠狠發作了一通,凌長峰那個王八蛋到底是站在我這邊,始終沒有作聲……”
“……凌家規矩大,公爹和婆母不在京城,好在大公子能管得住凌長峰那個王八蛋。我就不信,他敢讓兩個賤人趕在我前面懷孕。若是生下庶長子,無需我出面,大公子就得抽死他。”
“……原本他身邊有幾個通房丫鬟,我進凌家的時候,婆母出面,全都打發了……”
“云歌妹妹,我和你說,將來你嫁人,也得嫁類似凌家這般規矩森嚴的家族。嫡長子沒有出生之前,庶子庶女一概不得出生。所以,我成親幾年雖然一直沒孩子,但我卻一點都不慌亂。因為我知道,我遲早都會有孩子。”
“那你有孩子了嗎?”
燕云歌受不了她的嘮叨和啰嗦,果斷打斷她。
燕云珮猛地被打斷,懵了一下,面色明顯尷尬。
她笑了笑,掩飾住臉上尷尬的神色,說道:“我都說了,我遲早會有孩子。”
燕云歌一針見血,“沒有通房,沒有小妾的時候,都沒有孩子。如今有了新人,你覺著你什么時候能有孩子。”
燕云珮頓覺委屈,拿出手絹,假意擦拭眼角,“我就知道你們都在背后笑話我,笑我生不出孩子。”
燕云歌翻了個白眼。
誰有空笑話你啊!
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似的,整天沒事干嗎?
燕云珮假意哭了幾聲,見燕云歌不搭理她,也就歇了心思,干脆利落收起手絹。
她心中是恨的,恨凌長峰不是個東西。
沒成親之前,將她當寶貝,將燕云菲棄如敝履。
成親后,就將她棄如敝履,又將外面的女人當做寶貝。
無論凌長峰娶了誰,家花都沒野花香。
只是她特慘了些,連個孩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