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找借口!你是丞相,總能想出辦法讓大家出城。”
蕭逸寸步不讓!
讓他死戰,同京城共存亡可以。
但是,必須確保他的家人平安無事。
否則,他直接撂挑子不干。
平武侯石溫咬牙切齒,都快被氣死了。
“你能不能不要如此咄咄逼人!你也知道老夫是當朝丞相,除了你,沒人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更沒人敢當面威脅老夫。”
蕭逸嗤笑一聲,“舅舅明鑒,我若是不放肆,你會將我的威脅放在心上嗎?你會答應我的條件嗎?”
“蕭逸,你不要得寸進尺!你別忘了,你姓蕭,你是宗親權貴。大魏江山的存亡,你也有一份責任!”
“我已經盡到了我的責任。區區兩萬,不足三萬的兵馬,還是一群雜牌兵,我足足拖延了烏恒一個月的時間,我對得起天地,對得起祖宗,對得起我的良心,更對得起我的姓氏。”
平武侯石溫氣得砸桌子,怎么就說不通。
蕭逸跟著他一起砸桌子,半點不肯退讓。
謀士居中勸解,勸不住啊!
兩個人都是武將,脾氣上頭,那可是要殺人的。
現在,就怕兩個人刀兵相向打起來。
如何是好!
天可憐見,管事戰戰兢兢來到書房門外稟報。
“燕,燕夫人在大門外求見!”
“什么燕夫人,不見!”平武侯石溫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緊接著他回過神來,“等等。”
管事膽戰心驚等候在書房門外,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石溫朝蕭逸看去,“你把燕云歌叫來了?兩口子齊上陣,一起對付老夫?”
“胡說!我哪里知道云歌怎么會找過來。我撤回京城的事情,提前告訴了她。但是沒說會在丞相府。”
蕭逸矢口否認。
回城一兩天,都還沒有回過家。
事情千頭萬緒,他是焦頭爛額,接著還要上城墻。
這一去,也不知下城墻是什么時候。
會不會是城破人亡的那一天?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下城墻的那一天。
想一想,還挺心酸的。
他為大魏王朝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可是他又得到了什么。
他抹了一把臉,縱然不甘心,可他也不能放棄自己的責任。
雖然,他嘴上威脅石溫,要撂挑子不干。
可要是真讓他干看著,什么都不做,他自己都受不了。
有的人生來就是勞碌命,要承擔大責任。
他不敢說自己承擔了多大的責任,他可以確定他這輩子是閑不下來的,就是世人常說的勞碌命。
石溫再次問他,“真不是你叫她來的?”
蕭逸翻了個白眼,“我恨不得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不用擔心操心。我主動叫她過來,我瘋了嗎?你們發瘋,別把我算在里面。”
石溫咬咬牙,對管事說道:“去將燕夫人請進來。”
頓了頓,他又對蕭逸說道:“或許她根本不知道你在這里,她來找老夫是另有要事。”
蕭逸挑眉,不作聲。
石溫建議他:“你要不要到里間休整休整。老夫先和她聊聊。”
蕭逸搖頭拒絕。
好不容易見到親親娘子,叫他躲起來,像話嗎?
他早已經思念成災,他絕不會躲起來。
他反而走到門口,盼著能第一眼看見云歌。
北風呼嘯!
天空中飄著雪花。
太寧二年,京城第一場雪落下來。
燕云歌身披大紅色披風,手持黃銅手爐,將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走進了丞相府。
雪花落在披風上,紅里點綴著白色雪花,真美!
蕭逸看得癡了!
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翹,滿心滿眼都是那個人。
焦灼,急切,憤怒,絕望,悲觀……
所有所有負面情緒,一瞬間都消失了。
就像是從未來過一樣。
此時此刻,蕭逸眼中只有她,獨有她。
就像是一幅畫,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中。
他幾步迎上去,沖她露齒一笑。
她也跟著笑了起來,還有點意外驚喜。
“你也在?”
“是啊,我也在!正打算忙完了這里的事情就回去看望你。你怎么來了?”
燕云歌抿唇一笑,“我來見石丞相,有些話想和他說說。”
“是遇到什么難處了嗎?你放心,我正在和石丞相談條件,很快你和岳母大人就能出城。”
燕云歌意外了一下,緊接著一笑,“是別的事情,我們先進去,一會你別說話。”
蕭逸好奇,“不是為了出城嗎?”
燕云歌搖搖頭,先賣了個關子。
她主動握住他的手,“你還好嗎?”
蕭逸咧嘴一笑,“挺好的。”
她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也不戳破他的謊言。
夫妻二人攜手走進書房。
平武侯石溫起身,哈哈一笑。
“哎呀,尷尬啊!老夫是該叫你燕夫人,外甥媳婦,還是四妹妹?這個輩分真是亂套了,糟糕,太糟糕!”
燕云歌脫下披風,交給丫鬟。
她含笑說道:“一見面,石丞相就給我出了個難題,叫我怎么回答才好。我看,我們還是各論各的吧。我稱呼你一聲丞相,你就隨意!”
“不能隨意,萬萬不能隨意。那就以夫人相稱!”
“多謝!”
二人分賓主坐下。
蕭逸守在燕云歌身邊,并不說話。
石溫掃了他一眼,哎呦,難得一見啊。
蕭逸也有平和的時候,不容易。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世間唯有燕云歌降得住蕭逸。
石溫沒有戳破,“燕夫人今兒登門拜訪,肯定不是為了閑聊吧!有什么事情,是老夫能夠幫忙的,盡管說來聽聽。”
燕云歌喝了一口茶,“烏恒兵臨城下,靠著京城這點兵力,我斗膽問一聲,能守多長時間?”
平武侯石溫挑眉,“此乃軍國大事,恕老夫不能實言相告。”
一旁的蕭逸插嘴道:“沒什么不能說的。眼下,京城人心惶惶,糧食價格飛漲,守城最難的就是如何安撫人心,眾志成城。現在這個情況,想要讓全城人同仇敵愾,一同抗敵,恐怕有點難。
如果京城是一座空城,憑借現在的兵力,充足的糧草,守一年都不成問題。然而,眼下這個局面,兩月內京城不能解圍,隨時都有城破的危險。”
燕云歌聽了后,眉頭輕蹙。
她問平武侯石溫,“蕭逸說得對嗎?只能守兩個月?”
石溫冷哼一聲,“他是在危言聳聽,兩個月,那是最壞的情況。很快,就會有援兵來到京城,只要援兵一到,京城之圍隨時可解。”
燕云歌接連發問:“援軍何時到?涼州兵馬指望得上嗎?天寒地凍,萬里冰封,南邊的將士不適應北邊的天氣,肯定會耽擱在路上,恐怕半年能到京城,已經算速度快的。
邊關將領,除了對付烏恒,還要防著草原部落趁火打劫,只能抽調部分兵力南下支援。丞相大人可有計算過,兩月內,有多少兵馬能來到京城救援?
除了我兄弟的八千兵馬,可有其他將領明確表示要派兵馳援京城?如果兩月內,只有我兄弟的八千兵馬,到時候京城城破,丞相可有措施應對?”
石溫眉頭緊鎖,面目嚴肅地問道:“你到底想說什么?你要和蕭逸一起危言聳聽嗎?”
蕭逸大怒,被燕云歌一個眼神給壓制下去。
她面色平靜地說道:“我來,是想提醒丞相,該做最壞的打算。京城破,必須有措施應對。京城破,不等于國破。丞相切莫自誤,被皇帝共存亡的決心影響到正常的判斷力。
皇帝現在是怒火中燒,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但是,再煎熬幾天,他就會冷靜下來。那時候人的恐懼會占據上風。一旦皇帝開始恐懼,丞相可有對策應付?”
平武侯石溫干咽了一下。
喉嚨發干,很難受。
他趕緊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聽你的意思,京城一定會城破,地方將領一定不會救援京城?你憑什么這么判斷?”
燕云歌抿了抿唇,“就憑今年的氣候,憑借我剛剛得到的消息。”
“什么消息?氣候又有什么問題?”
燕云歌先是嘆了一聲,神情有些悲戚。
她十分鄭重地說道:“我的商隊進出草原,帶回來最新消息,西戎王庭趁著大魏和烏恒爆發戰事,休養生息,基本上已經恢復了元氣。
入冬以來,草原連下數場冰雹,還下了凍雨,西戎牛羊死傷慘重。就在最近,有確切消息,西戎王庭正率軍南下,準確趁機入關劫掠。
這就意味著,邊關將領,一個都不能動。無論是涼州兵馬,還是幽州兵馬……全都要防守邊關,以防西戎入關和烏恒匯合。
另外,南邊今年冬天也是反常的冷,南邊的將士最快也要明年三四月份,春暖花開的時候才能到達京城。
我基本上可以確認,未來兩個月,除了我兄弟的八千兵馬,京城得不到任何援軍。光靠京城這點兵馬守城,糧食價格飛漲,人心混亂,守住兩個月已經是極限吧!
丞相如果不早日采取措施應對,一旦城破,烏恒入城,你真要讓陛下成為烏恒的階下囚嗎?后宮嬪妃被烏恒兵馬肆意羞辱嗎?屆時,你石丞相就是天下第一罪人,你們石家全族族滅,都不足以平息民憤。所以,我今日特意登門,請丞相大人早做打算,切莫自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