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告訴你,你生是本侯的人,死是本侯的鬼。你還想帶著孩子離開,更是妄想。”
平武侯石溫渾身戾氣,滿目憤慨。
他沒想到,妻子燕云菲如此無情無義,一出事就回娘家,半點不顧夫妻情分。
真真是最毒婦人心。
燕云菲想要甩開他,卻始終甩不掉。
她干脆放棄掙脫,反過來問他,“我帶孩子回娘家,是在做最壞的打算。萬一你功敗垂成,好歹我帶著孩子躲在幽州,還能替石家保留一份血脈。
皇帝在朝堂上說的話,你一清二楚。皇帝都說了,要誅石家滿門。這一次,絕不是開玩笑,一旦朝廷大軍打入豫州,皇帝一定會這么干。
別以為我是皇后的親大姐,皇帝就會網開一面。就算我僥幸能活下來,孩子呢?你認為皇帝會放過我們的孩子嗎?你別天真了。沒錯,我現在離開,的確顯得無情無義,可這都是逼不得已啊!”
平武侯石溫心頭火大。
狡辯!
全都是狡辯!
看似有道理,其實都是歪理邪說。
他怒斥:“少找借口。你憑什么認定本侯會輸?你是本侯的妻子,你本應該站在本侯的身后支持我。就連你的妹子燕云歌,都主動賒欠物資給本侯,助本侯一臂之力,你怎么就不學學她?”
燕云菲呵呵冷笑。
她臉色冰冷,眼神更冷,“我能和四妹妹比嗎?四妹妹有兵有將有地盤,有大把的物資。我呢,我嫁給你這么多年,你敢放心讓我帶兵嗎?
我出嫁的時候,有六百侍衛陪嫁。十幾年過去,到現在也才擴軍到一兩千人而已。你還一直叫我裁撤老弱,卻不肯給我招募新兵。
你混蛋,防我就跟防敵人一樣。如今,我只想保孩子一命,希望孩子不會被你拖累,你還要攔著我。姓石的,你有沒有良心。”
平武侯石溫被氣笑了。
女人啊女人,能不能講點道理。
他拍著桌子,怒道:“你罵本侯沒良心?燕云菲,你的良心才是被狗吃了。
除了不讓你親自帶兵外,本侯幾乎將全部身家都交到你手上,任你處置,你竟然罵本侯沒良心。
燕云菲啊燕云菲,你的心是有多冷。這么多年,本侯掏心掏肺竟然沒將你的心腸給焐熱。”
“你就是不肯讓我走,是不是?”
“你是本侯的女人,這里是你的家,你走到哪里去?想走,做夢!”
老夫少妻,急赤白臉,都是互不相讓。
燕云菲咬牙切齒,“若是你贏了,倒也好說。若是你輸了,怎么辦?真要讓石家血脈斷絕嗎?”
平武侯石溫鎮定如初,“如果真的到了危急關頭,本侯自會安排人護送你們母子離開。本侯知道你怕死,你放心,本侯絕不會讓你死。
你得好好活著,親眼看著本侯的結局。本侯告訴你,這一仗本侯未必會輸。無論如何,燕云歌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死。”
“我四妹妹有良心,當然不會看著我死。關鍵是,你有良心嗎?”
“事到如今,你還在討論本侯有沒有良心,簡直不知所謂。好生待著,本侯若是踏上青云路,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你自然是夫榮妻貴。”
平武侯石溫一把甩開她,心情很不爽。
好在,他老當益壯,不會被情緒左右判斷力。
不就是打仗,豫州兵馬從未怕過任何人,更何況是朝廷兵馬。
如果凌長治帶著北軍攻來,他或許還會擔心一二。
現在,區區南軍,豫州兵馬就沒放在眼里。
雙方整軍備戰,戰火彌漫。
孝賢太后和布山郡王躲在背后,一直沒有露面。
燕云歌不吝嗇物資,一船一船運往豫州。同時,大批貨物傾銷南魏。
反正,兩頭她都保持著‘良好’關系。
一個是大姐姐,一個是二姐姐,她暫時就別下場摻和。
先看看著一仗會是什么結果。
北梁皇帝劉章的日子就難過了,燕云歌一口氣斷了他的貿易,典型的欺軟怕硬。
“她就不怕朕揮兵南下?”
劉章表情輕松,語氣卻很重,無人敢打包票,他到底是要出兵,還是不出兵。
朝臣斟酌著說道:“燕云歌兩個姐夫打仗,兩個姐姐夾在中間難做人。陛下,我們是不是可以利用此次機會,做點什么。”
“做什么?你和朕細細道來。”
“微臣想來想去,或許可以助石溫一臂之力。石溫如果贏了這一仗,南魏皇帝的威信必定遭到打擊。南魏甚至會收縮邊境。我們甚至可以幫布山郡王登基稱帝。南魏越混亂,就越發有利于我們大梁。”
劉章掃了眼朝臣,是個鬼才。
這辦法目的很陰損,但是可以包裝得華麗無比,叫天下人都分辨不出真相。
說到底,還是南魏皇帝蕭成文欠了先帝的恩義。
只要是涉及到國本之爭,他終歸理屈。
這年頭道理就是這樣的。
在大家樸素的觀念里,欠了恩義,就該知恩圖報。
南魏皇帝蕭成文不肯回報先帝恩義,他就是錯。
做什么都是錯。
總歸,在道義上,南魏皇帝蕭成文很被動。
他這次出兵攻打豫州,已經背負了全天下的罵名。
這個時候北梁助石溫打仗,就顯得很正義,很有人情味。
只是……
劉章還有點擔心。
“石溫肯接受朕的幫助嗎?萬一他認為朕是在和他搶地盤,搶人……萬一,他情愿欠燕云歌人情,也不肯和朕有絲毫瓜葛,該如何是好?”
朝臣主動請命,“微臣愿意出使豫州,為陛下分憂。”
北梁派出使臣,前往豫州。
一場混戰,即將打響。
七郡之主燕云歌,似乎很難一直置身事外。
尤其是,當北梁出兵南下,劍指南魏朝廷。
同時,一道檄文傳繳天下。
在這道檄文里面,北梁果然將自己包裝成了正義之師。
為保德宗太寧帝的血脈子嗣,就算背負天下罵名,也不惜出兵和南魏反目。
就算事后,天下人都指責北梁悍然插手南魏朝廷政務,都無法阻止,北梁皇帝一顆終于德宗太寧帝的心。
言下之意,劉章之所以登基稱帝,是因為南魏皇帝蕭成文不配得到他的忠心?
他不認可蕭成文做皇帝?
引申這番含義,莫非布山郡王登基稱帝,他就要退位讓賢,重新歸順大魏朝廷?
用腳趾頭都想得到,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卻不妨礙,他此刻欺騙天下人的感情。
將來的事情,自然是將來再說。
現在的承諾,那是‘真真’的。
就算將來反悔,那也是將來變節,和現在沒關系,不影響劉章將自己包裝成忠義之士,換取一批人的支持。
一下子,南魏皇帝蕭成文似乎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處境很不妙啊。
他給石溫定罪,相信的人畢竟是少數。
更多的人,則堅信一點,皇帝蕭成文要取三位郡王的性命。
否則,為什么朝廷反對的情況下,他要一意孤行,出兵攻打豫州。
不是心虛又是什么。
皇帝蕭成文不想辯解,也無需辯解,開打就是了。
把人都殺了,看誰還敢胡說八道。
他給燕云歌去了一封信,別想繼續保持中立,休想作壁上觀。
到底支持誰,站在誰那邊,是時候表個態。
燕云歌:“……”
她很想罵皇帝蕭成文是個奸賊。
“天下最奸詐的人就是想他。”
劉章突然參戰,就意味著這是一場混戰。
她當然不愿意參與混戰,沒多少好處。
搶不到地盤,也搶不到人口。
但是,皇帝蕭成文那邊,她也不能完全忽視,總要給個回應。
“夫人打算怎么做?要出兵嗎?”
紀先生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從一開始,他就預感到平陽郡脫不了身,果不其然。
燕云歌盯著輿圖,心中琢磨。
“老夫不贊同出兵。可以給予朝廷物資上的援助,出兵是萬萬不可。皇帝和平武侯石溫,都是夫人的姐夫,夫人無論選擇支持誰,都會得罪另外一方。”
“那本夫人就攻打北梁。兩位姐夫之間的戰爭,我做小姨子的都沒插手,劉章一個外人憑什么插一手。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想讓南魏一直內訌,方便他從中取利。”
紀先生心頭一跳,臉色都變了。
他急切問道:“夫人當真要打北梁?這,這合適嗎?”
“不然呢?幫著石溫打朝廷,還是幫著朝廷打石溫?無論幫著誰,本夫人都是兩頭不討好。”
“可是夫人去打北梁,也就意味著是在幫朝廷。”
燕云歌一拳頭砸在桌面上。
“劉章就是根攪屎棍,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他真當自己能統一南北,是天命之子。他做夢!”
“此事夫人要不要和公子商量一下?能不能出兵,還是得公子說了算。”
“我自會和蕭逸商量,征求他的意見。希望他不反對。”
蕭逸很明確反對出兵。
新兵還沒訓練出來,老兵還需要休養生息,糧食籌措也需要時間。
這個時候,去打劉章,怎么打?
從哪里出兵?
既奪不了地盤,很有可能也奪不了幾個人口。
沿海四郡還沒有徹底消化吸收,隨時都有可能反復。
一旦出兵,難保后院不會起火。
總而言之,現在不是出兵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