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一聲哭嚎,皇后燕云琪悲痛欲絕,幾近昏厥。
費公公趕忙護著她,忍著淚意說道:“娘娘一定要振作起來。陛下去了,眼下不是傷心的時候,娘娘萬萬不能辜負陛下的一番苦心啊!”
皇后燕云琪伸出雙手,輕撫皇帝蕭成文的臉頰。
“你看,陛下就像是睡著了一樣,走得如此安詳。”
“陛下已經竭盡所能,安排好了一切。娘娘,現在……”
“我知道!本宮眼下不能光顧著傷心。”
她擦擦眼淚,忍著悲痛,繼續說道:“命人敲響喪鐘,先宣布太后娘娘過世。半個時辰之后,再宣布陛下去世。”
費公公重重點頭,“娘娘放心,整個皇宮都是咱們的人,無人敢在宮里亂來,更沒人敢對娘娘和殿下不利。一會鐘鼓敲響,朝臣進宮,還需要娘娘出面主持大局。娘娘早做準備,務必打好第一仗。”
她“嗯”了一聲,“你辦事我放心。你去忙吧,這里有我看著,陛下沒事的。”
“那,老奴先去處理太后的喪事,之后再派人來請娘娘。”
費公公忙著處理后續事情。
皇后燕云琪依舊陪在皇帝蕭成文身邊。
只不過,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一邊落淚,一邊說道:“你走了,留我一個人面對如狼似虎的朝臣,面對天下這個亂攤子,你好狠的心腸。
為什么就不能多珍惜身體,多活幾年。焱哥兒還沒長大,閨女也是半懂不懂的年紀,你怎么忍心丟下我們母子三人離開。
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心頭好慌亂,又惶恐!我怕我當不好你心目中的太后,怕辜負你的期待,怕護不住兩個孩子,更怕成為大魏的罪人。你讓我怎么辦?”
她哭得不能自已。
這一刻,她才深刻的意識到,她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依靠,失去了人生的主心骨。
就像是天塌了下來,心也跟著空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都是無助和強做堅強。
人生在世,太難了!
尤其是身處她這個位置,真的太難太難了。
遠處,終于傳來了鐘聲。
一聲接著一聲……
宣布著陶太后過世的消息。
很快,朝臣們就要進宮拜祭,皇宮轉眼就會被人打破寧靜。
她擦掉眼淚,她要振作起來,她不能叫人小看,更不能辜負皇帝的一番心意。
“來人!來人啊!”
一聲聲呼喊,驚惶無措。
宮人們聽到動靜,紛紛鉆了出來。
她滿臉悲戚地說道:“陛下去了,通知少府準備喪儀。去將公主和殿下叫來,讓他們見陛下最后一面。吩咐人,即刻布置靈堂……”
一項項事務,逐一吩咐下去。
原本得知皇帝去世,顯得慌亂的宮人,在她的影響下,也都逐漸鎮定下來。
他們各行其責,井井有條。
公主和皇子被請了來,見到去世的父皇,姐弟二人跪地痛哭。
都還是孩子,卻早早懂得了死亡的含義。
“母后,父皇去了,父皇沒了。我們該怎么辦?”
嘉寧公主撲進皇后燕云琪的懷中,嚎啕大哭。
皇子蕭焱更是哭嚎道:“我要父皇醒來,我要父皇醒來!母后,父皇為什么不肯醒來,是兒子做錯了什么嗎?”
皇后一把摟住孩子,抽泣道:“乖孩子,你沒有做錯。父皇走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去見列祖列宗,去……”
她泣不成聲。
一家三口抱成一團,哭聲一片。
再一次,喪鐘響徹建州城的上空。
聽著令人不安的鐘聲,朝臣和百姓都是眼皮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默默數著鐘聲,那是帝王殞命的喪鐘。
太后去了!
僅僅過去半個時辰,陛下去跟著去了。
一日內,大魏帝國痛失太后和陛下,此乃國之不幸啊!
朝臣和命婦們,紛紛換上朝服,啟程進宮。
又是太后的喪儀,又是皇帝的身后事,接下來怕是要忙到腳不沾地。
三位輔政大臣,都是第一時間趕到皇宮。
他們首先確認皇后和皇子的安危。
皇子可是唯一的獨苗苗,萬萬不能出事。
崔植崔大人,作為百官之首,第一個上前勸解皇后燕云琪。
“娘娘保重!陛下過世,舉世悲痛。陛下留下的遺詔,依著娘娘的意思,是現在就宣布,還是另外挑選時間?”
燕云琪擦拭著眼淚,問道:“百官都到了嗎?若是人到齊了,就一并宣讀吧。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
“娘娘言之有理。百官基本上都到了,不如一炷香之后,老臣會同其他大人,一起取出陛下的遺詔。”
“有勞崔大人,一切都聽你的。陛下的身后事……”
“娘娘放心,太后和陛下的身后事,禮部會同少府,一定會妥當操辦。保證不出半點錯漏。”
“本宮信你們!”
百官到齊。
費公公露面,拿出鑰匙,取出遺詔。
一切早已經安排妥當。
現在只是走程序,確保每一道旨意在程序上合法合理,旨意上的內容得到確認。
皇子蕭焱繼承皇位,皇后燕云琪被冊封為端敏太后,是為攝政太后。
三位輔政大臣……
甚至就連陶太后死后謚號,都做出了安排。
禮部第一時間確定新帝登基時間,三日后,黃道吉日,適合登基稱帝。
各類印章,皇帝印璽,傳國玉璽,都交給端敏太后燕云琪。
縱然有人質疑陶太后和皇帝,怎么偏偏同一日,相隔半個時辰離世,未免太過巧合。
甚至有人,想要請太醫出面,詢問兩位的死因。
這一切,都被三位輔政大臣輕松化解。
他們措辭嚴厲,神情肅穆,“陛下薨逝,爾等不僅沒有半點悲痛,反而還要質疑太后和陛下的死因?你們想干什么?成心想要挑起內訌嗎?莫非接下來還敢執意圣旨真假?荒謬絕倫!”
“何止荒謬,簡直是大逆不道!”
“爾等心中還有沒有君父?”
“陛下薨逝,新帝繼位,若是還有良心,就該好好想想如何輔佐新帝。”
三位輔政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就將提出質疑的朝臣給干趴下。
他們三人既然表了態,其他朝臣的意見已經無足輕重。
陶太后和皇帝,相隔半個時辰過世,當然有古怪,有嫌疑,巧合得令人不得不去懷疑。
哪又如何?
難道還真要指責皇帝弒母?讓皇帝背負千古罵名嗎?
真要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縱然蕭成文死后千百年,都會被人拉出來鞭尸。
他們這些朝臣,何嘗不會背負罵名,何嘗不會死后被人鞭尸。
天子無過錯,一切過錯都是臣子。
陛下行險,或許陶太后的死果真有蹊蹺。
但,至少他們這一批臣子還在朝堂上站著的時候,就不許人翻出這筆爛賬,更不許捅破窗戶紙。
這個想法,從確定皇帝命不久矣那天開始,凌長治,石溫,崔植三人就有了默契。
沒有人開口提一句,甚至都不曾提過陶太后這個人,只需一個眼神,都是成精的人物,自然明白其中含義。
陛下所作所為,他們默默看著,不發表任何看法,更不會站出來指責,也不會阻攔,同樣不會去做幫兇……
一切就當不知道。
陶太后去世,情理之中,半點不意外。
皇帝要確保妻兒的利益,陶太后就必須死。
只不過,皇帝的決心和行動力,叫人佩服!
歷朝歷代,像蕭成文這樣的皇帝,竟然膽敢弒母,基本上沒有。
通常都是熬。
看誰熬死誰。
怪只怪,皇帝蕭成文壽數有限,陶太后命太硬,才造成了今日一切。
三人心中,其實都明白,陶太后之死的疑問,遲早會被人翻出來。
皇帝蕭成文弒母的罪名,不出意外,也是板上釘釘。
這樁案子,不是被當朝的朝臣翻出來,就是被后世人翻出來。
但……
不管誰翻出此事,總而言之,他們三人在朝一天,就要全力去阻止此事發生。
能阻止一天是一天,能阻止一年是一年。
所以,今日,他們三個默契地打壓所有人,不許任何人提出任何質疑。
任何質疑聲音,都必須被扼殺在搖籃內。
陶太后和皇帝蕭成文,這對冤家母子,前后入殮。
靈堂也都是緊挨著。
宮里一下子辦兩場喪事,一個是太后,一個是帝王,宮內頓時人仰馬翻,凸顯出人手不足的缺陷。
費公公交代好一切,然后就去為皇帝守靈。
他告訴端敏太后燕云琪,“娘娘放心,等陛下喪事結束,老奴會離開皇宮,從此不在人前露面。若是娘娘擔心老奴壞事,老奴會選擇恰當的時候自我了結。總而言之,老奴不會給娘娘和小皇帝添半點麻煩。”
“陛下希望你活著!”她鄭重其事地說道:“你是功臣,陛下從不虧待功臣。你要活著!”
“老奴是陛下的污點,更是把柄,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翻出來。陛下讓老奴活著,那是因為不忍心。同樣道理,老奴也不忍心,為了茍且偷生從而敗壞陛下的名聲。老奴已經做了決定,娘娘不用再勸。”
費公公態度極為堅決。
早在計劃誅殺陶太后的時候,他已經存了死志。
只等喪事辦完,親眼看著小皇子稱帝,他就可以瞑目,坦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