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園記事

第四十二章 聲東擊西

肖建心里到有些佩服這梁姑娘的膽氣,只是等等···,這意思是梁姑娘要來做掌柜?開玩笑的吧,雖然錢叔確實老得該退休了,可該輪到自己做個小掌柜了,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搶人前途,倒要看梁姑娘有什么本事把這鋪子經營出花兒來。

三人正互相琢磨著各自的算盤時,有一老人正杵著拐杖,一瘸一拐的往這邊走,“肖建,上午有單子做嗎?”與王三偶爾的嘶啞不同,這每一個字都帶著濃痰一般的嗓音,蒼老且無力,讓人聽著像是臥立在病榻的老父親一般,還能出門已是奇跡。

肖建仿佛抓住救星一般,迎了出去,笑嘻嘻的說道,“掌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東郊十幾家鋪子一半的都是茶葉,今早兒到現在還沒開張呢。”說著又意味深長的回看了一眼梁恬,露骨的嘲笑她剛才的豪言壯語。

那老人卻不領情,一拐仗敲在肖建的腿上,又罵道,“一張利嘴全拿來哄我了,出去哄一哄客人也不會一點不開張,你對得起怡姑娘給你開的銀子嗎?還不趕緊出去。”說著又是一拐仗,訓人的時候倒是生龍活虎。

“得,你老來了,這店也有人看著了,我出去跑單子去。”說著便回來從柜臺上拿了褡褳出門去了。

“干了五年也沒見你穩重點,我要走了,這個店可怎么辦。”說著便杵著拐杖往里面走,走得近時才發現屋里來人了,一個是昨日老肖過來說的東家,另一個卻是個沒見過的姑娘,對著王三作揖道,“東家,今天是來看看鋪子的嗎?剛才那孩子雖是頑皮了些,招攬生意還是一把好手。”護得一手好短,剛才還罵罵咧咧,回過頭就開始說好話。

“錢叔,倒不必這么生分,這鋪子名義雖是我來管著,私底下還與以前一樣,都是馬家的產業。”

到底是看著長大的,叫東家還是有些別扭,索性承了這個情,“三兒啊,我知道你心里苦,好不容易有個如意的人在心里藏著,她卻···。”

這家里的人到都是可惜他兩情義的人,又不忍再多提,隨即嘆道,“唉,不提也罷,怡姑娘現在也過得不好,你不要惱她,這幾個月我這腿腳不好,又逢旺季,利錢沒送過去,她家竟然到了這種地步,她也不讓林婆子過來取一下。”

“錢叔,我都知道,我不是惱她。你來這兒坐著,我看這鋪子還需要再去茶園里抽一個人來,你老倒不必每日都來,這一來一回也費些時間。”說著便扶著吳掌柜過來坐著。

“我也老了,走不動了,你要有心,便另找個掌柜來,也省得我再來,沒幾年福可享了,這輩子這樣過成這樣我也滿足了。”說著竟笑了起來,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是小孩,喜怒哀樂又變得純粹了起來。

“錢叔,掌柜的還是得你來,不過我給你找了個幫手,這位梁姑娘是浣花園做茶水師出來的,這鋪子里所有的事都可以交給她來打理,月底的時候來收收利錢便是了。”王三說的好聽,卻處處制著梁恬。

“哪有這樣請掌柜的,你別看著人年輕就忽悠,何況還是個姑娘,我名利雙收,別人來累死累活,不是這個理。”人雖老了,腦袋卻是清明的很,無論梁恬來不來做,都各不得罪。

梁恬聽了到也笑臉盈盈,過來說道,“你是老掌柜的,我就做個打雜的,我要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還望掌柜的多包容。”

當真是個能委屈的,知道自己尚無根基,便步步為營,王三不禁對這人有些另眼相看,如放在其他地方也是個能成大事的,單槍匹馬攪進這攤渾水里到底在圖什么。

錢掌柜聽罷,呵呵一笑,“還真是個懂禮貌的年輕人,剛才要遇見的是你,也不至于耽誤到這時候才來,可惜我那三十個銅錢,就被他們給哄了去。”

“發生什么事了,錢叔,誰這么大膽,你的錢也敢來打主意,也不打聽打聽你在街上呆了多少年了。”

“罷了,幾個不認識的小孩。”說罷,又呵呵一笑,“剛才我在那邊的劉記面店里吃面,正吃著的時候,隔壁的一小年輕卻說,我的湯濺到他身上了,我這把老骨頭哪能跟他較真,便給他賠了禮,他卻又說,他的衣服可貴,要我賠他一貫銅錢,我一看他身上那粗布衣裳也不值那個價,何況沒看到什么痕跡,便不依。

不一會兒,那桌子附近便聚集了人,有幫他的,也有幫我的,好說歹說,三十個銅錢作了罷,這群年輕人到真只敢欺負到老年人頭上了,說起來也就笑笑罷了,三十個銅錢買個清靜,也算合算,又不能帶到棺材里去。”

“難為錢叔看得開,這群人窮瘋了,到也可憐,為了這點小錢盡干些壞良心的事。”聽得錢叔自己不在意,便只能順著話頭去說。

誰知一旁的梁恬卻不會看顏色,難得一見的警惕,篤定的說道,“小女子有一事相請,還望不會冒犯到錢掌柜。”

“哈哈,有事便說,我這老頭子別的不行,心倒是寬得很。”還是那副喜笑顏開的樣子,人老久了,便什么東西都見過了,也都能原諒了。

“剛才錢掌柜那銅錢出來時,是不是有把錦袋也掏出來了?”梁恬開始問道

“自然。”

“那錦袋里有還有銀錢?”再問道

“···有。”老掌柜有些遲疑,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么,有什么值得關注的。

梁恬繼續問道,“那可否再將錦袋掏出來,看看你們的銀錢是否安在?雖然有可能,但希望是我多心了。”

老掌柜更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沒有反對,把錦袋掏出來了,突然臉色一變,這袋子輕了許多,再放在一旁的小茶幾上,里面空空如也,又不死心再翻過來看,袋子里的銀子銅錢全不見了蹤影。

梁恬見此,嘆了口氣說道,“剛才掌柜給了那人銅錢以后,剩下的錢該是被故意靠近你的那些人順手牽走了,我從小在店里長大,這種渾水摸魚,聲東擊西的事情見的多了,三五幾個誆騙落單的人錢財,慣用的手法,有些人再回去找時也找不到人,只得作罷。所以剛才掌柜說的時候便起了疑,不想真的遇見了這樣的人,只是那店家也是個貪生怕死之人,容忍這樣的人在店里趁火打劫。”

錢掌柜更加傷感了,詩中有云‘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沒想到自己一生和善與人,到這般年紀還要受這等欺辱之事。銀子本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上一刻還認為好歹有人幫自己說話,下一刻才發現竟是這般愚弄之事。

一直沉默的王三卻突然起身說道,“錢叔,你便先這兒等著,我定會去給你討個公道,幾十年的老街坊如此薄情寡義,這店我要讓他開不成。”說著便出了門。

后面的錢掌柜趕緊杵著拐杖出去,卻早已看不到人了,只得對著梁恬作揖道,“梁姑娘,我這把老骨頭不行了,還望梁姑娘去幫我攔一下三兒,別讓他做出什么傻事來。”88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