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太難了

第六十六章 漫長一夜 4

楚河離開皇宮,朝著楚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腳步沉重。

他不知道事情從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復雜。

他原本只是憐惜瑟瑟身世出于私心想保護她。

現在他卻發現,他幾乎快走到了父親的對立面,甚至已經在做大逆不道之事。

他真的想不明白,父親為什么非要瑟瑟死了不可。

一輛馬車自后面駛來。

楚河往路邊靠了靠,卻聽到馬車的速度降下,在他身邊停了下來。

他轉頭,才看清是楚府的車駕。

他趕緊走到馬車旁,對著車窗拱手福身,“父親。”

“上車。”馬車內傳出楚淮山的聲音。

楚河輕身上去,拉開車門。

車廂內楚淮山一身紫緞仙鶴官服,正在閉目養神。

二十多年的父子,楚河與楚淮山之間很多時候都不需要言語。

楚河主動說道:“那個人我想父親不會留,已經毀尸滅跡。”

楚淮山仍然闔著眼睛,聲音沉沉,帶著不滿,“你為什么會出現在沈妃的寢宮?你知道你壞了我的大事嗎?今晚不應該是你休班么?你怎么不回家?”

“父親已經不信任孩兒了嗎?知道孩兒今晚休班,才對沈妃下手?父親是覺得孩兒在幫著沈妃么?”

楚淮山嘆了口氣,他當然相信楚河的忠心。

他睜開眼睛,昏暗中看著楚河的臉龐,“今晚我和沈重年打了個平手,誰也沒落著便宜。他要對付的是你吧?”

“他一直都在想辦法對付孩兒。”

“可惜了今晚這一出戲,如果成功,沈妃在后宮將永無出頭之日,他沈家也就沒有盼頭了,皇后娘娘更是少了一個強勁的對手。”

楚河說,“父親,沈妃并沒有真的受寵。”

楚淮山眼睛一抬,“此話當真?”

楚河點頭。

楚淮山捋須,面露欣慰,“皇上長大了,開始玩弄權術了,哈哈哈哈,果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看著突然開懷大笑的父親,楚河有些發怔,說道:“近來沈重年常在朝后與皇上見面,今晚沈重年所作所為,有可能是皇上授意。”

楚淮山眸子凜了凜,“小人!不是他,還有誰?他千算萬算,沒想到算計到了自己的閨女身上吧。”

“就任由他這么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么?”

楚淮山展顏一笑,“由他去。你剛才不是說了嗎,皇上并非真的寵幸了沈妃。如此看來皇上只不過在利用沈家的勢力對付老夫罷了,就讓皇上折騰吧,不折騰他是不會甘心的。”

楚河眉尖輕蹙,想到原本就如迷霧一般的情勢,想到自己已經在與父親對立的邊緣徘徊,沒料到父親竟是如此隨性的態度。

他不明白父親這樣的態度是過于自負還是真的在歷練皇上。更不知道,既是皇上的臣子,又是楚家兒子的自己,到時候何以自處。皇后的事情本已經讓他心里矛盾茫然,此刻更有深陷迷局之感。

權利本是公器,一旦被人當成私物利用,便兇險萬分。世事無常,風云變幻,萬一沈重年成事,豈不悔之晚矣。

況且,他非常清楚,這些年父親的確是做下了不少有違國法與人情的事情的!

楚淮山似乎看出了楚河在想什么,淡淡一笑,“只要你還在,沈重年任何計劃都無法得逞。所以,你現在根本不用想他們要做什么,你只需守住自己職責所在,只要我們父子同心,楚家就不會倒。”

從大牢回宮的慕云廷,坐在上書房的書桌后,看著跪在地上的沈重年。

沈重年信心滿滿地來告訴他,楚河今日極為反常,探子已經密切關注,只要楚河敢有所異動,便可當場拿下問罪。

可折騰了大半夜,不但沒有拿下楚河,此刻,他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沈重年也不肯說出半句。

“你以為你不說,朕就查不到么?沈愛卿。朕的后宮什么時候變成了你們胡作非為之地!”

沈重年秉承打死也不說的原則,緊閉雙唇。反正,皇上去大牢審信使的時候,他已經把闖入承歡殿的那些禁軍滅了口。

不用說,楚淮山也把他派出去的人滅了口。

這點默契,他覺得他和楚淮山之間還是有的。

畢竟都是為了子女。

慕云廷見一個朝廷肱骨之臣竟然現出如同市井無賴般的死不認賬的神情,一直以來那種獨坐龍椅孤家寡人的感覺更甚,也更加恨楚淮山。

先帝留下的可用之材當年被楚準山借著齊王之亂一并鏟除,這些年來稍微與他持相左意見心向皇室的大臣不是被貶就是被殺,只留下這么一個沈重年。

慕云廷本以為沈重年有過人之處才能活到今天,但經過這些日子的考量,他覺得楚淮山故意留了這么一個勇猛有余智謀不足的武官吊打,來達到唬弄百官,鞏固他輔政之權的目的。

他失望地嘆了口氣,也不想再過多責備沈重年,揮了揮手道:“朕乏了,跪安吧。”

沈重年聽到這話松了口氣,爬起來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出了上書房,沈重年大口喘氣,他感覺到皇上失望了,看著皇上失望的樣子,他很心痛,他真的不想讓皇上失望。

可是,他也很難啊。

自昭和十五年他被楚淮山忽悠著入宮勤王,到今天,他在楚準山身上就沒占到過什么便宜啊!

他比誰都想把楚淮山給扳倒,撕掉楚淮山那張偽善偽忠的皮,將楚淮山做的那些大逆不道之事公布于眾。

可是,真的很難啊。

三生從上書房一側的廊角現身,看著沈重年腿麻一腐一拐離去,才悄悄進了上書房。

皇上正坐在燈前撫額閉目。

三生跪地,稟報,“皇上,奴才查了出來,今夜楚大人去的是承歡殿。”

慕云廷聽到“承歡殿”三字,眸子頃刻睜開,臉上表情復雜,“沈妃。哼!怪不得沈重年突然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兒了,真是個廢物!可查到他去承歡殿做什么嗎?”

“今夜承歡殿值夜宮人都被放倒,奴才的人也是蘇醒后聽到的一點兒,沈妃怕有人亂嚼舌根,以宮人當值時間貪睡為由,都罰入了掖幽庭,新換了一批上去。”

慕云廷譏諷道:“沈妃看起來高潔出世的一個才女,做起這種事倒是利落的很,朕,小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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