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哪怕是我的心臟。”
以前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雖然不再是少女懷春的年紀,卻多多少少還是心有感觸。能夠說出這句話的男生,心地一定不會怎么壞。
所以他無中生有,他暗度陳倉,他憑空捏造,他憑空想象,他胡言亂語,桃樂絲也沒有覺得他不可救藥過。
但,以后再也不會了。
“絲絲,你怎么啦!”看著桃樂絲穿著居家拖鞋就往樓下跑,江洋立刻停下車跟了出來。
“我……餓了,想去超市買個吃的。”
“回去等著,我幫你。”
“好。我要吃有湯水的。”
“嗯。”
江洋把車隨意在小區邊一停就離開了。桃樂絲莫名的坐了上去。
手指在縫隙間,儲物箱里翻找著。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些什么……
她知道江洋是不會輕易拒絕她的,所以,“江洋,今晚你睡客廳行不,不想一個人?”
“好。沒出什么事吧?你爸爸找我的時候語氣有些怪。”
“我爸找你了?”
“唉……我也說不清楚。突然就問我今天有沒有看到你?說接到什么奇怪的電話?”
桃樂絲糊弄著擼了過去。
快要睡著的時候聽到客廳里沙發上的江洋翻來覆去。也難怪,大少爺讓他睡沙發肯定睡不習慣。
“江洋,你要不要睡我床?”
“唉?!那你呢?”
“我睡沙發啊。不是一直都這樣么。”
“不用了。你安心睡吧。”
“別有負擔啊。你又不是第一次占我便宜呢。以前不是一直你吃面我喝湯的嘛。”
“……桃樂絲你別太過分啊。別整的老跟我欺負你似的。你這……這讓我在韶緋哥墓前怎么跟他交待。”
桃樂絲驀然掩嘴輕輕笑出聲來。剛開始江洋還陪襯著笑了兩聲,可笑著笑著發現不大對!
她的神色古怪極了,眼底里絲毫沒有笑意,只有濃的化不開的怒怨。那眼神冰冷而仇恨,他不知道她恨的是誰,可目光卻是直勾勾的盯著他……
接受了心臟移植手術,并且在觀察期間內江洋沒有做過一次夢。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甚至在桃韶緋的墓碑前獨自哭泣了很久之后,回到家來也做過一次夢。他覺得自己是被神鬼遺忘的人。都說當一個人過于蠻狠霸道,連神鬼都會讓步,譬如江如祖,譬如程詩雨。
江洋以前并不覺得自己是個多霸道的人,可后來想想既然能夠成為父母的孩子,他的血脈里多少已經繼承了。
陪伴桃樂絲去新加坡留學的時候,噩夢才惶然如約而至。他猜測到是因為那個家庭,自己一直生活在比惡鬼更兇狠的父母的家庭里,可能韶緋哥的魂魄也無從接近他。
那一陣子的放縱也是由于畏懼。在夢里從來敬仰的大哥,韶緋哥緊緊的掐著他的咽喉,沒有用力卻用火矢一樣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他。
威脅他,警告他,大聲的斥責他。可是他卻一個字都沒有聽清沒有記住。不知道是不是夢中也有意識,不想留住韶緋哥對他的控訴。
于是便慢慢的與桃樂絲越走越遠。因為那場噩夢會圍繞著他一輩子。越靠近,噩夢越甚。
“絲絲……”他扶住她的肩膀,“你別這樣笑,嚇人!”
桃樂絲順從的停了下來,目光中卻依舊是晦暗的,沒有一絲光澤。
她已經不在乎了,不用在乎江洋是不是無辜的,因為在一場陰謀中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無辜只是相對的,凡是活下來的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江洋,我怕。”
“怕什么?”
“不知道。最近一直一直做噩夢。夢里哥哥在警告著我什么,他說了好多不停的說不停的喊,我害怕極了。可是醒過來的時候又什么都不記得了……”
江洋憐恤的,感同身受的,愧疚的輕輕攏住她。就像一個哥哥護著自己的妹妹。
可是桃樂絲卻反手摟住了他的腰,將臉整個埋入他的胸前。
呼吸都濃滯起來,可以嗅到她發絲間洗發水的味道。
她很少會主動靠近他。小的時候她眼睛青澀而明亮,總是偷偷的躲在桃韶緋的背后觀察著他,那個時候就覺得她可愛極了。
但自從桃韶緋車禍去世后,她變得壓抑,變得內斂,變得沉默。有時候卻是出人意料的勇敢。
在她挺身而出護在他身前,擺出倔強的母雞保護雞崽的姿態時他可以準確卻沉痛的發現到,她在模仿,模仿曾經她哥哥的姿態。她努力的一步一步的企圖活成她哥哥的模樣。
他想要阻止她,告訴她不用這樣,可是卻說不出口。他的身體里跳動著她哥哥的心臟,他只有默默的成全她,無論什么決定。
“江洋,別走……別像哥哥一樣留下我……”那是屬于江洋的永遠都無法拒絕的請求。
她慢慢的牽起他的手走進大樓里,留下黑暗中一雙陰翳的眼眸……
坐在江洋的專駕直接駛入幼夏納斯的地下停車庫,在VIP專屬停車區停下,有一種,《霸道江總戀上我》的既視感。
“給我拿份早餐吧?”
江洋一臉詫異。左看看右看看眼前的人兒是熟悉的桃小絲沒錯啊!可是,以前桃樂絲是絕對不會搭乘他的任何便利的,連坐江家司機的車也別別扭扭,好像生怕人家懷疑她攀江家關系似的。
“特助早!”雖然才早上7點多,負責自助餐區域的餐廳工作員已經精神抖擻,當然也有可能是根本還沒下班,熬了最后一班的鷹。
“嗯嗯,早。”側身看向桃樂絲,“要吃什么?”
“喝粥吧。”
“唉。”喝粥其實是挺廢時間的,因為它盛在碗里的時候燙嘴啊,得等涼溫了慢慢喝,“坐下?”
桃樂絲走到靠近玻璃幕墻一側的桌前,站定了。幾個認識他們的工作人員還沒反應過來,江洋熟練的替她拉開了座椅。
那些目光中有一絲驚疑,困惑,不屑,甚至輕慢。她知道,但是不在意。以后,都不用在意了!在心底告訴自己。
酒店里的一切消息都是傳播的飛快的,大抵打個照面的功夫就能產生無數的信息流。
桃樂絲專業科班出身,從畢業后實習開始就沉浸在這樣的環境中,因此才會格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而如今也更靈活應用。
安吉拉請了長假后不知所蹤,代理人事總監一日三催希望安吉拉盡早回歸崗位。剛來幼夏的時候還以為撿到了一塊從半空中掉下來的肥肉,結果發現連雞肋都不如。
幼夏的內部結構與文夏相差太多了,尤其是業主股東方面插手的事務翻天覆地。雖然還沒有機會接觸到,代理總監已經望而卻步。
文夏內部一直有個陰謀論,覺得幼夏其實是文夏高層交易出去一道“護城河”。就像一時間令人毛骨悚然背脊發涼的wayfair幼童事件一樣。幼夏之所以不同于文夏旗下其他品牌那樣只擁有單一的合作業主方,而由文夏集團全權代理運營管理,正是由于幼夏極其特殊的存在意義。
而幼夏所有的明的暗的出面的與幕后的業主、股東、權利人爸爸們,其實都是幼夏的觸手。
桃樂絲緩緩走進了永遠只有白熾燈照明的地下辦公室。代理總監正在玻璃房里打著電話。周圍同事們偷瞄她的目光影影重重。觀望中帶著一抹別樣的情緒。
一早進來,讓江特助請她在自家餐廳里吃早餐,然后還端了杯前廳招待客人的咖啡裊裊婷婷的遲到。絕對不是正常的桃樂絲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可是他們也沒話講,吃的喝的又不是他們家的,遲到嘛大家都是同事也輪不到他們。雖然代理總監可以說兩句,但此刻的代理總監已經泥菩薩過河只求安吉拉早日歸位。
自從淺退的總經理在自家公寓發生命案后,幼夏成了當局高度關注對象。每天出去的報告都要一審再審,審的人都吐了。
公關部的流程復雜到匪夷所思,代理總監無數次表示自己只是個“代理”簽名不作數的,可沒有人理睬她。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該你背的擔子沒有人會替你挑的。
打完電話一出玻璃房就看到遲到而且一臉若無其事的桃樂絲,代理總監那個心里怒啊。一個小職員居然到的比老板還要晚?還坐在那里喝咖啡?喝的還是酒店里的咖啡!她整個早上電話不斷,還沒消停過呢。
“桃樂絲!”拔高聲音正要發布命令。
桃樂絲氣定神閑站立起來,“姚總,剛才跟特助約好去做培訓。”
“培訓?什么培訓。”
桃樂絲一副,“你是總監你不是應該懂么”的表情,看得總監一臉莫名。
“去吧去吧。”
“桃桃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聽說早上搭車來的,江洋的車呢。”
果然這人一走出門背后的風言風語就響起來了。
“兩人不是還在餐廳吃早飯了么?”
“對呀對呀!不會是在一起了吧?什么時候的事呀?”
“好像早就認識的。記得那個前廳部的小點不?江洋還不是特助的時候就想著搭訕,后頭不是出了事么,那個小姑娘沒什么腦子還什么事都跟桃桃講的……”
“說起來桃桃在財務部沒發現是那樣的人呀!”
“人小姑娘精明呀,道行多高?那個江董的太太來搞事,誰敢上去說話呀,連江董自己都不出面,小姑娘一下子不就說的江太太服了。”
“嘖嘖!知人知面不知底呀。”
“咳咳……”小寶咳了一聲,打斷了阿姨媽媽們的閑扯。
桃樂絲不在乎別人說什么嗎?桃樂絲當然是在乎的,否則也不會謹小慎微的過那么久。而人一旦經歷過生死之間的大事,會產生瞬時的麻痹,覺得自己什么都可以不用在乎了。
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讓江家夫婦承認自己對自己家人做過的事情!承認自己的錯誤,要讓他們受到加倍的痛苦。
世界是符合能量守恒定律的,奪取了一樣東西就必須歸還同樣物質的東西。這是桃樂絲從哥哥的漫畫世界中養出的世界觀。沒有人有權利所求無度的汲取,必定會遭來報應。
江如祖猛地推開門,“洋……”話音未落就與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正在刷新聞的桃樂絲視線撞在了一起。
“江董事,早啊。”
桃樂絲畢恭畢敬的站起來,與以前的態度無二。只有眼神中一絲精銳的光,掃視過江如祖的全身。那視線讓人非常不舒服,老狐貍江如祖必然感受到了。
微微唬起了眉頭,“啊,小絲在啊。是過來,談工作的?”那語氣分明就是不好好上班在我兒子辦公室里干什么。
可是他一進門時候臉上錯愕、猙獰的訝然,桃樂絲一點都沒有落下。
“對。有培訓項目。”
“都季末了,還有培訓啊。關于什么的?”
關于什么?一個董事還有空來關心培訓項目是什么?
“關于人事管理和長遠發展的。”
桃樂絲公事公辦的語氣令江如祖有一些別扭。
“啊,行。一會洋洋回來了,你讓我找我一下。”
“好的,江董事。”
江如祖走到門口了還疑神疑鬼看了她一眼。心里不住的嘀咕,該不會發現了吧?不可能啊!自己可是一句話都開過口,她也不是屬狗的。
但這丫頭最近的態度太詭異了。
江如祖是來約江洋吃飯的,結果看到飯桌上桃樂絲已經乖巧的坐在那里,瞬間表情凝固。
“江叔叔,好。”飯桌不比辦公室,她一臉“我們是熟人”的表情。
飯桌上布菜,看著兒子跟個女生你一勺我一筷的,江如祖的心在滴血。
“江叔叔,阿姨現在還好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江如祖的表情諱莫如深,“還好。”
“聽我們代理總監說,安總監要回來了?”
“安總監回不回來我怎么知道。”
安吉拉的意思是她準備跳槽了,但江如祖不答應。他還需要她在幼夏做點工作。尤其是總經理的事情一出,他需要知道整個集團內部是怎么看待這件事的。不過安吉拉這個女人也是有點心氣,不是那么容易說動的。
當時就是因利益謀和在一起。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太多的規則,彼此契合就在一起,反之則分道。沒有誰離開了誰就活不下去,也不存在永恒的利位最高。
譬如那位認為自己身高為重就必須分到最大塊肉的總經理,如今也不過一坨尸塊而已。
“前幾天遇到何刑警,說嫌疑人有了?”江洋主動岔開話題。
“有了。”江如祖目光意味深長的瞥了眼桃樂絲,桃樂絲注意到了,江洋卻沒有。
“什么人吶?”
“以前在我們酒店做過。一個工程師。”
桃樂絲的視線慢慢凝結起來。
“小絲認識的呢,凜霧昀,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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