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媽媽一怔,她以為薛翎第一個問題是問她克扣之事,若是這樣,她還有法子虛與委蛇。
她沒想到這第一個問題就這般犀利,讓她無法逃避。
薛翎說道,“這個問題不能不答,至于怎么答,媽媽想好了再開口。”
徐媽媽不敢思索太久,連忙說道,“回姑娘,是二太太。”
薛翎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
徐媽媽和吳氏之間的確是有些利益往來,不過,和邱氏之間也是如此。
而現在,徐媽媽略去了邱氏,只供出來吳氏,不由得讓她忍不住深思了幾分。
看來自己這位三嬸嬸才是不容小覷的人。
難怪三嬸嬸所生的堂姐薛蓮在眾位姐妹之中能夠脫穎而出。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薛翎不發一言,渾身透著一股逼人的氣勢,讓徐媽媽有一種窒息之感,背上汗如雨下,衣衫已經浸透。
徐媽媽心底更慌了,又解釋道,“三姑娘,二太太只是囑咐我,有些事不能告訴老太太,除此之外,我絕沒有做其他對不起大太太的事,天地可鑒。”
看著薛翎沒有說話,徐媽媽連忙繼續說道,“好姑娘,此事是我鬼迷心竅,只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然后又指天為誓,“老奴發誓,以后都只聽姑娘的。”
屋子里靜的可怕。
徐媽媽無法揣測薛翎的意思,不敢再開口。
過了一會兒,薛翎才緩緩說道,“既然徐媽媽也是聽命與人,我自然不會與你為難,只是,”
徐媽媽見薛翎言語中終于有所松動,忙說道,“姑娘還有什么問題,只管問就是,姑娘有什么吩咐,也只管吩咐一聲。”
薛翎搖了搖頭,頓了頓,她繼續說道,“徐媽媽覺得二嬸嬸還應不應該繼續管家?”
徐媽媽微微的思索,這三姑娘果然是個小姑娘,到底有些單純,管家之事,事關重大,又豈是她一個下人說一句應不應該就能決定的,不過這關頭,她自然是要順著薛翎,連忙點頭,“二太太有私心,并不適合繼續管家。”
薛翎等的就是這句話,她說道,“既然徐媽媽也有這個想法,那么明日祖母到來,還請媽媽助我一臂之力,只需要徐媽媽實話實說就是。”
徐媽媽一驚,連忙說道,“好姑娘,二太太是按著從前的分例發放的月例,就算我們實話實說,她一句不知情就可以推到我的身上,只說是我知情不報,她就可以洗脫的干干凈凈,此事不可急切,需得從長計議。”
薛翎冷冷的一笑,說道,“我以為,一個人為了活下去,會想方設法,無所不用其極,更何況如今只是讓徐媽媽將二嬸嬸所作所為公之于眾,這么簡單的事情,徐媽媽也覺得難嗎?”
徐媽媽不由得苦笑,二太太睚眥必報,若是自己公然與她作對,只怕以后也沒有活路了。
可是眼前的三姑娘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她還在思索該如何行事。
薛翎說道,“到得現在的境地,徐媽媽不會還想著兩邊討好吧,”
薛翎一字一句的說,“你得罪了二嬸嬸,最多不過是被逐出薛家,現在你繼續得罪我,后果是什么,你想過了嗎?”
徐媽媽看著薛翎,知道這姑娘的確不好對付,現在的自己有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背后冷汗淋漓,虛脫乏力。
“姑娘,好姑娘,我以后都聽你的,請姑娘給一條活路吧!”
薛翎看得出來,徐媽媽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境地,她起身,扶起了徐媽媽,聲音也變得溫和起來,“我知道徐媽媽的憂慮,是怕得罪了二嬸嬸,在薛家再無立足之地,罷了,看在徐媽媽從前待我們也算不錯的份上,我給媽媽指一條活路,如何?”
徐媽媽似信非信的看著薛翎。
薛翎說道,“阿娘一向不喜歡管家,如今爹爹過世,阿娘新寡,更不會再接手管家之事,那么,便只有三嬸嬸了。三嬸嬸一向待我們極好,這個人情就讓徐媽媽去做,等三嬸嬸得了這管家之權,自會護著你。”
徐媽媽看著薛翎,心里有些發寒,雖覺得不可盡信,卻也不敢再推脫,“多謝三姑娘。”
薛翎拿起那張清單,遞到了徐媽媽手中,說道,“你現在去和母親解釋,就說你思慮不周,這喪葬之物,自有老太太做主采買。”
徐媽媽不敢有異議,接了。
薛翎又遞給了徐媽媽一包藥物,“用熱水泡了,可解媽媽的癥狀,等事成之后,我會親自替媽媽解了這蠱毒。”
薛翎的聲音很輕,也十分的柔和。
聽在徐媽媽的耳里,只覺得涼嗖嗖的。
走出薛翎的院子,徐媽媽只覺得腿腳發軟,扶著墻站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心里暗恨,卻又無計可施。
絲雨和絲竹回來好一會了,兩人一直留在隔間不敢進來,見徐媽媽走了,這才進來服侍,里面的事情也聽到了些許,忍不住感慨道,“徐媽媽是老太太的身邊的人。我們一直信任有加,沒想到竟然和二太太聯合起來算計太太。難怪姑娘說徐媽媽不可信呢!原來竟是如此。”
說著唏噓不已,“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薛翎說道,“螳螂捕蟬,蟬黃雀在后,這事可沒表面上看起來這么簡單。”
徐媽媽雖然和吳氏有些瓜葛,不過背后卻不僅僅是吳氏。
薛翎不著急。
就算是千絲萬縷,她也無所畏懼。
絲竹猶豫了一會說道,“姑娘,方才徐媽媽真的中了蠱毒嗎?”
“自然沒有。那杯茶我的確動了手腳,不過是些普通發汗的藥物,雖說服用之后腹痛隱隱,卻并無大礙。”
絲雨有些錯愕,“那姑娘后來給徐媽媽的那包藥是?”
薛翎說道,“就是些普普通通藥茶,緩解腹痛的。”
絲雨說道,“姑娘果然良善。”
良善?
薛翎笑了笑,活了兩世,她的心里確實還留了一絲良善。
可是這不多的良善自然是要留給值得的人。
而徐媽媽這樣的,親自動手,她都怕臟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