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翎的推辭,薛老太太并沒有責怪,只是道了一聲歉意,便隨著薛翎坐到了座位上。
但是薛翎余光瞥見了薛老太太的情緒到底低落了下去。
南宮笙看了薛翎一眼,頗為遺憾的說道,“這張琴在我手中已經將近二十年了,卻尋不得一個合適的主人,我也聽說這璇璣琴頗為神秘,卻始終無緣大開眼界,原以為在江陵立足百年的薛家能滿足我這個心愿,沒想到還是如此,不過時月也是一樣,對這古琴無能為力,看來,我和這璇璣古琴沒有什么緣分了。”
江陵王默然開口說道,“并非如此,笙兒,我倒是覺得這些物事若是有些用處才算珍貴,若是無用,也不過就是一方死物,還不如早些棄了干凈。”
薛翎聽到棄了這兩個字,只覺得心里一跳。
南宮笙聞言,十分的認可,他走到了璇璣琴邊,指尖在琴弦上撥動,并沒有悅耳的聲音傳來,只有低沉的悶哼聲。
“或許如皇叔所言,此琴并非珍品。不過是中看不中用。”
他從士兵的腰間抽出一把刀,“不知道,毀了會如何?”
“不可。”
“不可。”
“不可。”
幾個聲音同時響起。
薛翎看了一眼,同時喊出幾句話的是祖母,姑母,還有曾憶。
這琴寄予著祖母對亡夫的思念,紀念著姑母對亡父的思念,兩人控制不住情緒,薛翎并不意外。
可是曾憶,為何會這般失色。
皇長孫手里的劍生生的的停了下來,距離琴弦不過一寸。
他詫異的看著曾憶,“時月一向是冷靜自持,怎么今日這樣大驚失色,這有些不合常態?”
南宮笙頗有些意外的說起。
曾憶已經平緩些許,歉然行禮道,“長孫殿下,此物甚是珍貴,若是因為這個緣由毀掉,豈不是太過于可惜。”
南宮笙搖了搖頭,“皇叔說的極有道理,若是不能為人所用,也不過就是一個死物,所謂的珍貴,就是掛在嘴邊而已。”
薛翎暗暗的嘆了一口氣,她第一次看見祖母露出這樣驚惶失措的樣子。
她不知道曾憶對薛家的事了解多少,也猜不透曾憶這句話到底是真的為了琴還是為了其他。
不過曾憶對她來說,有相助之情,她也不想將這人扯進來。
薛翎看了南宮笙一樣,這位皇長孫絕對沒有安好心。
罷了。
既然躲不過,就迎難而上,想來也不怕什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不再糾結了,緩緩的起身,“長孫殿下,我想試一試。”
南宮笙看著薛翎,像是十重新認識一樣,“哦,我記得薛三姑娘方才已經回絕了。”
她行禮下拜,“請長孫殿下許可。”
南宮笙自然也想看看,點頭不再多言。
薛翎靜靜的走向廳中,然后坐在了古琴之前,先是用指尖在琴弦上撥動著咒語。
琴身未動分毫。
許嵐風小聲的問道,“表兄,她在做什么?沒有調子啊,她會嗎?”
南宮笙并未答,而是看著薛翎。
薛翎在琴弦上撥動了一整段咒語。
琴弦甚是鋒利。
指尖慢慢的有了血痕。
那琴弦像是通了靈一般,變得透亮了些許。
璇璣琴已經被激活,她卻停頓了片刻,猶豫著該彈奏一首什么曲子。
薛翎的腦海里浮現著上一世的情景,然后看向了前方,罷了。
今日便是姑母生辰,她也不顧不得了。
便彈奏一曲悟吧。
琴弦再次撥動。
這時一陣旋律回蕩在廳堂之中。
屋子里都露出詫異而古怪的神色。
這琴音低沉,薛翎的旋律起得很緩而平和,但是不知為何,每一個音符都激在人的內心深處一般,牽動著每個人都情緒,飄飄蕩蕩的沉浸在思緒之中。
沒有人知道薛翎彈的什么,廳堂之中那個少女的身姿似乎被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看不清她真實的模樣。
所有的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一曲終了。
薛翎停了下來,用了符咒將琴弦重新封印。
再一次看過去,屋子里的所有人臉上都掛著淡淡的淚痕。
薛翎站起身來,“既如此,這張琴,便多謝長孫殿下割愛了。”
薛翎的聲音終于再一次打破了所有的寂靜。
南宮辰已經回過神來,他伸手摸了摸,臉頰上一片冰涼。
南宮辰的眼眸之中迸發出一股戾氣。
可是看了過去,正好對上堂中少女的神色,他眸中的情緒漸漸地變得有些復雜。
“我既然已經說出口,這東西就歸薛姑娘所有。”
薛翎不再看一眼,手捧著古琴對著絲竹喊了一聲,“收起來吧。”
薛翎回轉過身的時候,明顯感覺到祖母緊繃著的情緒終于輕松了許多。
“姐姐,我以為,”薛燕小聲說道。
薛翎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薛燕不要多言。
若是平時里,這種情況下,薛鳳或者薛翎總是要說上幾句話,而現在,兩人好不容易從方才那一只曲子中回轉開來,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薛翎掏出手帕,替薛燕擦去淚痕,“你方才想起了什么,會這樣難過。”
薛燕搖了搖頭,“沒什么,我就是覺得姐姐彈得真好聽。”
薛老太太在一旁問道,“阿翎,你今日彈奏的是什么曲子啊?”
薛老太太話音未落,就聽到江陵王忽然開口,“阿翎今日這一曲頗有些繞梁三日的韻味。”
江陵王并未留下眼淚,但眼中的酸澀,卻也與平日里大不相同,他甚至想起了很多年前早已經沉浸在內心深處的往事。
薛翎起身說道,“王爺繆贊了。”
南宮辰也說,“皇叔并未謬贊,這古琴無人能用,沒想到薛三姑娘果真叫我們開了眼界。”
薛翎搖頭否認道,“并非如此,這古琴久而未曾彈奏,便顯得生澀無音,需得將琴弦撥弄的活了之后,才能奏出樂曲,想來王爺身邊的能人異士只撥弄了片刻,便不再繼續,故而不曾發覺這其中玄妙之處。”
南宮笙露出疑惑的神色。
薛翎再次說道,“至于方才一曲,名為悟,或許是琴能通情,這才叫各位心底產生了些許共鳴之感,我不敢邀功”
薛翎雖如此說。
但是今日她這風頭大抵是已經出過了,而且力壓方才的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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