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銘澤神色一僵,旋即說道,“你說的不錯,不過,人活在世,享受了多少榮華,就要擔多少職責,,不是嗎?薛姑娘非尋常少女,應該深知這一點。”
薛翎并沒有否認。
即便是巫醫世家的女孩子,也要擔負起家族聯姻的責任,更何況是仕族貴女。
許銘澤頗有些感慨,“仕族之家的貴女,自小享受著最優渥的生活,聯姻便成了她們唯一的價值,作為一個父親,我心疼她,你救了她一命,這個人情我自然是要還的,但是作為一家之主,我卻不能心軟,該她承擔的,只能由她自己去面對。”
說不上人情涼薄,只能說事實便是如此。
“如果長孫殿下應了這門婚事,許大人會怎么做呢?”
她眼中盡是透徹,反問道。
“沒有如果,長孫殿下不會應允,也沒有應允。”許銘澤淡然的說出這一句話。
薛翎卻從他渾濁的雙眸之中看到一絲似有似無的惋惜。
這個惋惜當然不是為他自己,不管如何,許銘澤的的確確是為了女兒爭取過了。
“希望許小姐能體會到大人的用心良苦。”
薛翎行禮告退。
許銘澤看著薛翎離去的身影,感慨的說了一句,“鮮少有女子這般通透,難怪薛寄遠無子,竟能將諾大的家族交托在弱女手中,得女如此,夫復何求。”
薛翎到底年紀小,恢復能力強,休息了一晚上,整個人已經好了許多。
她回了房間,王氏已經送了早飯過來。
因為有了水,連飯食也變得豐盛許多。
不過北地飯食還是以餅類和面類為主。
薛翎算是例外了,每次送到她面前的都是小菜和米飯,她隨意的用了一些。
就聽到院子外面傳來男聲。聽聲音應該是南宮笙的隨從
絲雨出去了之后,沒有多久就回來了,“姑娘,是皇長孫,讓您過去。”
薛翎微怔。
皇長孫找她,所為何事?
她站起身來,腳步有些虛浮,“既如此,我去看看。”
她來到南宮笙的院落,輕吸一口氣,推門進去,皇長孫正坐在案桌前和曾憶商議什么事情。
薛翎便遠遠的等著。
“薛姑娘來了,時月,你去忙吧,我和她說幾句話。”
曾憶早已經知道薛翎等在門口。
他斂眉道,“是。”
退出門口的時候,從懷里拿出一雙鞋,遞還給薛翎,“已經查明原委,完璧歸趙。”
一雙繡鞋被清洗的整潔。
薛翎正在猶豫著準備跟曾憶開口討要,他已經主動歸還。
薛翎旋即了然,索性大大方方的說道,“多些曾先生。”
曾憶只是看了她一眼,就退了出去,不再多言。
薛翎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絲雨,這才款步進去。
南宮笙溫和的說道,“你身體未愈,便坐著說話吧!”
薛翎摸不清皇長孫的套路,“多謝長孫殿下。”
她側身坐下,等著南宮笙開口。
南宮笙仔細的打量著她,女孩子靜下來的時候,清清冷冷的目光,安安靜靜的模樣。
整個人看不出半分鋒芒,眉眼嫻靜,神色淡然,偏偏給人一種不可小覷的氣魄。
明明是十三四歲的模樣,可是總給人一種歷經世事的錯覺。
薛翎靜靜地坐著,感覺南宮笙一直在打量著她,“祈雨既已成功,也該跟長孫殿下告辭了。”
皇長孫說道,“如今這邊人手不足,并無人送薛三姑娘返回江陵,我的意思是,等飲水渠道挖好,到時候再送姑娘返鄉就是了。”
薛翎琢磨著南宮笙的意思,她自然是不能回絕,只說了一句,“但憑長孫殿下安排。若無事,薛翎便先行告退了。”
南宮笙卻是一笑,說道,“既然叫你過來,自然不會無事。”
薛翎聽他語意別樣,生了幾分警惕心,只是不敢表露出來,“長孫殿下請說。”
南宮笙笑著說道,“皇祖父信巫,我卻不信,說句實話,便是昨日之前,我也不信能祈雨成功,并非不信薛姑娘,只是對祈雨之事覺得過分荒唐。沒想到,薛姑娘小小年紀,的確叫我開眼界了。”
薛翎一時摸不準南宮笙的意思,她說道,“南北一體,為國分憂本就是分內之事,長孫殿下過譽了。”
“功有獎,過有罰,這是薛姑娘說過的。你立下功勞,自該有賞。”
他從桌案上拿了一只雕花錦盒,推到了薛翎面前,“這是你該得的。”
薛翎正待推辭。
“不打開來看看嗎?”南宮笙說道。
薛翎狐疑地接過盒子,這觸感讓她心驚。
盒子被打開,印入眼簾的是一塊通體純黑的墨玉。
南宮笙的聲音響在耳旁,“暖玉之鄉,在于岐陽,岐陽之玉,莫過于岐山,薛姑娘,這一塊才是正宗的岐山玉,當年出土約有丈余,最后取其精髓,雕刻成型的只剩下這小一塊,若說珍貴,卻是天下僅有,不過體壯之人留著,也不過是暴殄天物,今日便贈給薛姑娘,作為獎賞。”
薛翎握在手心里的玉暖和溫潤,可是她的脊背卻生出涼意。
只這么一瞬間,已經是百轉千回。
南宮笙賜下此玉,表示什么,薛翎一清二楚。
南宮笙不僅將燕兒的病程調查的一清二楚,更是知曉曾憶的贈玉之情。
薛翎只覺得手中的玉有些燙手。
收下,或者推辭。
無論哪一種抉擇,對她來說,前方等著的是什么,她居然猜測不出來。
也是在這一刻,她有些明白了南宮笙和曾憶的差別。
同樣是心有城府。
即便是在蔣家初見,她也不曾在曾憶的身上覺察到危險氣息。
可是南宮笙不一樣。
南宮笙給她的感覺,讓她一時一刻都不敢掉以輕心。
“薛家姑娘敢只身前往北地,敢擔下南北兩地眾多巫醫都擔不了的重責,如今祈雨成功,便是朝中功臣,卻不敢接下一個小小的賞賜嗎?”
薛翎順勢放下,“并非不敢,而是薛翎愧不敢收,祈雨雖然成功,但是殿下深知,這一場雨并不足以解決北地的困境,當務之急,還是以挖渠飲水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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