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嵐風拉了薛翎的手,一步一步的踏在了石子路上。
耳畔回蕩著沙沙的聲音,她的聲音很低很輕,似乎要隨風而去一般,“事情一旦反常,就會引人探究,薛家有女多病疾,當年令尊在世之時,便一直在搜羅稀世藥材,求暖玉這事并不是什么隱秘之事,雖然我長在閨中,并不知道薛家之事,但是曾先生初來江陵,正是令尊過世之后,整個南地巫族世家群龍無首之際,曾先生奉命而來,就是為了查看巫醫世家,我記得長孫殿下說起過,探查之時,須事無巨細,故而,他絕不可能不知道薛家求玉的事,還是將岐山玉贈給和薛家親近的蔣家,他不會猜不到蔣家會將岐山玉送給薛四妹妹。阿翎,曾先生是個謀士,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會是無意而為的,定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后來細想想,或許有一個可能,是因為你。”
薛翎啞然失笑,“姐姐,你這是毫無理由。”
許嵐風說,“其實一開始,我真沒這樣想,宮廷之中,處處算計,收買人心實在是算不得什么,真正叫我懷疑的是曾先生的眼神,阿翎,你是當局者迷,我卻是旁觀者清,初發現的時候,我也是詫異的,覺得他這樣沉穩的男子,如何會對一個小姑娘上心,”
她看著薛翎,上下打量,“不過后來想想就明白了,我第一次見到在這里,一眾巫族少女之中,阿翎有一種叫人難以忽視的氣質,雖然年歲小,卻有著尋常小姑娘沒有過的靜好溫和,至少我一眼看去,所有的目光都被你吸引了,曾先生若有些心思我也不意外。”
薛翎汗顏,“姐姐,莫要再說了。”
許嵐風感嘆說道,“第一次只是猜測,上次在北地,我就確定了,曾先生看你的時候,那種目光與旁人不同,不似男子看女子的那種,更多的像是一直夾雜著愧疚和心疼的眼神。”
薛翎垂下頭,雪白的臉上看不出神色。
愧疚?心疼?不錯,她在曾憶眼里看到了也是這些。
許嵐風自嘲的一笑,“我以前總是看人先看臉,現在看人才學會了先看眼睛,嬤嬤從前總是和我說曾先生品性不錯,看著待人疏離,但是本性純良,若是日后有中意的女子,一定會傾心以待,百般體貼,嬤嬤又說長孫殿下雖然看著待人體貼,卻是面熱心冷,不會對任何人付之真心,我從前總是不信,覺得曾先生這樣的男子過于古板無趣,不如表兄溫柔體貼,如今細想,才算是回過神來,老人家都是過來人,說過的話,看過的人,從不會有半分錯處的,阿翎,曾先生真的不錯,你是一個有福氣的,比我強上百倍不止。”
說到最后的時候,聲音有些低落,只是輕聲說道,“我今天本來心里很亂很亂,謝謝你尋到這里來寬慰我,又陪著我說了許多,我現在才覺得心里疏解了許多。”
薛翎靜默片刻,才說道,“姐姐,還有一事,我想提醒你。”
許嵐風看她這樣謹慎,“你我之間,何必這樣謹慎,有話直說就是。”
薛翎有些猶豫,說道,“我想說的是留玉。”
提到留玉,許嵐風皺起了眉頭,“今日留玉自作主張,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丫頭主意是越來越大了。若不是看她自幼跟著我,又一心為我的份上,我肯定是會重罰的,阿翎今日之事十分的抱歉,若是累了你,我向你道歉。”
薛翎知道許嵐風念舊情,今日已經有了放過留玉的意思。
但是留玉就是一個隱患,一旦留下來,日后必是后患無窮,不僅僅會給她致命一擊,而作為主子的許嵐風,也必然逃脫不開。
薛翎思慮片刻,直截了當的說道,“不止如此,姐姐,我想說的留玉姑娘應該對長孫殿下生了其他不該有的心思,如今這樣的情況,很顯然她不能如愿以償,若是她心存非分之想,必然還會有其他的舉動,長久留著,終是禍患。”
許嵐風聽到第一句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很顯然是被驚到了。
她半天沒說話,似在思索記憶里留玉的言行。
過了一會,才終于緩過神來,很多被她忽視的細節,一點點的浮現在眼前,猶如當頭一棒,許嵐風瞬間清醒,只是好不容易緩過來的神色,又有些哀傷起來,“你說的在理,是我糊涂,竟不曾察覺她應該在前年,不,也許更早,生了這樣的心思?”
許嵐風一時也說不上是從什么時候,只是驚訝的難以接受。
薛翎扶了她,“姐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為了保險起見,留玉姑娘不可繼續留在你身邊?”
許嵐風笑道,“阿翎,你不知道,這些年她時常在我跟前提及長孫殿下,嬤嬤聽了還斥責了她好幾次,每次都是我護著她。尤其是從北地回來之后,她明明知道我是死過一回的,居然還幾次三番的勸解,讓我去母親面前爭取。我只當她是為我好,從來沒有往其他方面去想,現在。”
她搖了搖頭,“阿翎,留玉,她是我的貼身丫頭,日后肯定是要跟著我嫁入夫家,所以她一直說這些,原來是出自私心,可是卻給了我多少誘導。”
薛翎寬慰的說道,“過去的都過去了,再想也不過是徒增煩惱,只是姐姐,你已經確定了以后的路,留玉沒必要留在身邊。”
她抬起手,說道,“姐姐,手上受了傷,不日就能痊愈,若是有人一直在這道傷口上撒鹽,最后會怎么樣,誰也不知道,留玉不是別人,她就是這個在傷口上撒鹽的。”
許嵐風緩了一會兒,才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阿翎,你主意多,替我想想,有沒有好一點的法子?”
薛翎看著許嵐風說道,“姐姐,其實不必過于擔憂,尋個機會,將她嫁了就是,姐姐不是有嬤嬤嗎,讓嬤嬤去辦就是了,就說留玉大了,不能一直留著,只是記得尋個遠一點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