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抿了抿唇,“太學院的陳院長請我來給孩子們做個評判,卻之不恭,我便來了。沒想到竟遇到了慕大小姐,真巧!”
其實,也并沒有那么巧。
陳院長確實邀請他來為今日的游園詩會當個評審,但假若不是看到表彰的名單里有慕文辰的名字,他定是不會來的。
慕文辰是慕大小姐的弟弟,說不定今日她也會到呢?
不過是因為太久沒有見到她,便想碰個運氣罷了。
他的運氣還真好!
慕文辰有些激動,“大姐,你和恪王熟識?”
恪王年過三十而未娶,一事無成,不受待見,在年長一輩的眼里大概是個廢物。
但對于太學院的學生而言,他可是一個傳奇。
恪王詩畫雙絕,院長的書房里還掛著他的詞賦,從十四歲進入京都城四公子之列,至今十六年了,依然堅強地挺在這個名單里屹立不倒。
咳,雖然也是因為他遲遲不娶妻的緣故,但假若沒有點真材實料,他也早被人擠出去了。
總之,文辰對恪王的才名十分仰慕,只可惜沒有機會結識,這會兒見大姐與恪王交談,內心便有些雀躍。
如錦想,她以后肯定是要和李渡常往來的,遮著掩著反倒像是心里有鬼的樣子。
還不如坦坦蕩蕩,直接一點呢!
她笑著回答,“嗯,挺熟的。”
這聲音清甜,又帶著一絲溫柔的軟糯與親昵,李渡的心情不自禁地蕩漾起來。
她那么干脆就承認了?他平靜無波的面上飛過可疑的紅暈。
但理智卻讓他清醒。
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怎么能隨意承認她和別的男子相熟呢?這不行的。
仿佛當頭頂有一盆涼水澆下來,熄滅了李渡心上的火。
他的聲音頓時冷冽起來,“見過兩次。”
見過兩次啊?果然不是陌生人了。
文辰只是個心思單純的小少年,哪里聽得出來李渡語氣中刻意保持的距離?
他笑嘻嘻地攀了上去,“恪王爺,您的那首《詠竹》我很喜歡呢!之前博士也讓我們以竹為題作詩作賦,可我的詩賦總是流于其表,立意不高。正想找機會跟您請教呢!”
“我的好友沈必安有您的墨寶,他整日拿此得瑟,討厭得很!恪王爺,若是您哪日得空,能不能……能不能也送我一幅親筆書寫的詩賦?”
“恪王爺,那我改日能不能跟我姐姐一道上門拜訪,向您討教詞賦上的困惑?”
“恪王爺……”
如錦覺得頭疼,“文辰……”
虧她剛剛還覺得弟弟可愛,但也很聒噪啊!
自從李渡出現之后,文辰的目光就一直亮晶晶地追隨著他,那種專注的程度,仿佛是野狼看到了生肉,惡狗盯上了肉包子,眼中再無其他了。
李渡還是頭一次被個小孩子這么炮轟一般地追問著,一時間只覺得腦袋都脹了起來。
但許是因為慕文辰是慕大小姐的弟弟吧,竟也沒有覺得很討厭。
他好脾氣地笑了笑,“今日我還有事,恐怕沒有時間與你答疑解惑。若是你確實有這個需要,倒不如改天,咱們可以找個地方好好談詩作賦。”
文辰大喜,“真的嗎?”
他樂呵呵地對如錦說道,“大姐,你看,恪王爺要約我一起談詩作賦!”
“文辰!你來遲了,還不快點過來?”
慕文辰循聲望去,“是沈必安!”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腦袋,“哎呀,我差點忘記了和同窗們約好了要一道去問候柳博士的。柳博士年紀大了,要告老還鄉,明日就走……”
如錦笑著擺了擺手,“那你快去吧!”
文辰有些遲疑,“可是,大姐你沒有來過太學院,不知道弘文堂在哪……”
今日的游園詩會在弘文堂舉行,他原本是該將大姐送過去了,再和沈必安他們一塊兒去看望柳博士的。
但現在……
他忽然目光一亮,“對了,恪王爺也是要去弘文堂的!那就麻煩您幫我將姐姐送過去了!多謝,多謝了啊!”
話音剛落,這孩子便一溜煙地跟著同窗好友跑了。
李渡……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他確實很想見到慕大小姐這沒有錯,但只要遠遠地觀望幾眼,知道她過得不錯,便就夠了。
而像現在這樣單獨相處的機會,卻令他有些慌亂失措,甚至有些害怕……
他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時辰不早了,慕大小姐請隨我來吧。”
一身紫袍的李渡和一身紅裙的如錦像是一幅畫,鮮艷的衣衫和姣美如玉的臉龐在這蕭索的寒冬里,點亮了整座太學院的風景,引得路人頻頻回首唏噓。
“那個男人是恪王吧?真是風姿俊朗呢!咦,他旁邊的女子是誰?怎么那么好看?”
“不太清楚,好像從未見過。不過你說得對,真是一對壁人呢!”
“這么好看,快點畫下來畫下來!”
李渡聞言不由自主便將身子拉開了一些,與如錦刻意保持了距離。
如錦察覺,她停下腳步,皺著眉頭問道,“李渡,你好像不怎么想見到我?”
李渡身子微窒,“沒有。”
自從她在他的暖閣睡過一夜后,他們兩個就再也沒有過單獨相處的機會,天知道他心里有多少話想要對她說,有多少困惑想要發問。
可是,不能……
“那你為什么離我三尺遠?我會吃人嗎?”
李渡默了默,“你不會,流言會。”
京都城的流言傳播速度之快,范圍之廣,內容之離譜,他也算是深受其害了。
要不是因為他原本就無心婚娶,索性便借這流言的便利,懶得去管,也不知道要費多少勁才能澄清,那些姑娘的死,沒一個與他有關系的……
如錦愣了愣,很快醒悟過來,“李渡,你在……避嫌?你怕被這些人誤會我們倆是一對?”
她忽然笑了起來,“你傻嗎?我弟弟請順路的你幫忙將我帶去弘文堂而已,光明正大的,要避什么嫌?”
李渡沉聲道,“你有婚約,人言可畏。”
雖然心里堵得慌,但有些事實,并不是他不去想就能消失不見的。
如錦卻毫不在意地說道,“假若被兩三句流言就能影響到的話,這樣的婚約,不要也罷。”
若是周氏給力的話,她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解脫了吧?
她一時起了叛逆之心,李渡越是離她遠,她就越要靠得近,一直到與他并肩而立,微晃的袖擺都能相互碰到,這才停了下來。
李渡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調皮,只是呆呆地往前走。
他心里不斷地想著:婚約,還能不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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