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啟辰知道自己的自作主張必然惹了蘇啟明不高興，參會的時候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自己闖進對方的視線里。

等到早晨的會議進入了預定流程，眼珠子轉了轉，悄悄地離開座位湊向后臺去。

小伙子本來就打扮得精神，又披著參會嘉賓的虎皮，居然硬是憑著一張嘴摸進了工作區。

東瞧瞧西看看，也不在意一路上別人疑惑的目光，還真讓他給找到了此行的目標。

“姐姐，幫個忙唄。”順勢攔住身邊的工作人員，于啟辰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聲音里透著一絲大男孩的陽光感，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讓人不自覺地有些不忍心拒絕他。

閆思在傳媒行業待了十幾年，這種大男孩人設的藝人也見了不少，不過誰不喜歡被這種年輕的小朋友叫一聲姐姐呢。

縱使知道是客套話，對年過三十的自己來說，心里還是有點小開心的。

“你有什么事嗎？”

“姐姐，你能不能幫我叫一下那個穿白衣服的姐姐？”

于啟辰笑得更燦爛了，語氣軟軟糯糯的，抬手指了指坐在編導室里的顧南佳。

“你認識顧南佳？怎么不自己去叫？”

顧南佳嗎？偷偷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臉上的笑容卻是分毫不減。

“我哪會認識這么漂亮的姐姐，是幫大人跑腿的。”說著翻了翻衣兜，取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對方，還順勢拿出一大把巧克力，“姐姐你就幫幫我唄，我請你吃巧克力。”

閆思不太應付得來這么熱情的人，單拿起對方的名片瞧了瞧。

醫生啊，和預想有些偏差，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對方幾眼，還以為是哪家公司新簽的小鮮肉呢。

“你都不認識人家，我怎么幫你叫啊？你不會是專門跑過來搭訕的吧？”

“怎么會。”厚著臉皮就當沒聽到對方的調侃，“姐姐你就說我是蘇啟明老師的學生就行了，拜托了。”

刻意討好般，硬是把巧克力全都塞進閆思手里去。

實在是拗不過這種與生俱來的熱情，只好應了一聲，進去拍了拍顧南佳。

耳語了幾句，指了指門外的于啟辰，又把手里的巧克力和組里的小朋友們分了分。

“你是他的學生？”

顧南佳自然是記得早上把自己攔在酒店門口的于啟辰，不過也只聽他叫了一聲蘇老師，并不很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

“對對對，我是蘇老師的學生，我叫于啟辰。”

重新遞出一張名片，又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糖來，也不知道這家伙是怎么把這么多甜食裝在西裝里還看不出臃腫的。

她禮貌地笑了笑，伸手接過名片，沒要他的糖。

白色的名片和蘇啟明之前給自己的風格一致，應該是單位統一制作的。

不知道是不是僅作為業內流通使用，名片上沒有醫院名稱和職級，僅僅是在名字后面綴了小小的“醫生”二字，讓人覺得有些過分簡單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實在猜不到對方的來意，干脆直接問了。

于啟辰這個人只要拉開了話匣子，什么話題都能說上幾句，況且腦子里的段子又多，應變能力也挺強的。

雖然只聊了不到二十分鐘，卻是把對方的基本信息摸了個七七八八，還順勢加了微信。

反而是顧南佳被說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對方都跑得沒影了還沒能回過味兒來。

鬧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給蘇啟明發了一條微信。

“你那個叫于啟辰的學生還挺有意思的，和你一樣開會溜號。”后面綴了個偷笑的表情。

蘇啟明原本認真聽著會議，主辦方面子工程做了兩三天，終于等到些有意義的內容。

兜里的手機震了一下，只是低頭看了一眼，火氣就有些往頭上沖。

就說一早上都沒看到人影，還以為是做賊心虛不敢露頭，弄了半天跑去別處胡鬧了。

這小子就該去當個娛樂記者之類的，做醫生真是入錯行了。

“別理他！”回復的簡單明了。

顧南佳看了眼對方秒回的消息，句末的感嘆號讓人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深深的怨氣。

錦城真是個奇怪的地方，能把這么兩個性格完全不搭調的人湊到一起。

不過說起來，自己是怎么和蘇啟明湊到一起去的呢？

單純只是因為他在自己最絕望的時候拉了她一把嗎？

似乎也不盡然。

會議結束的時候剛好六點過一點兒，本來到了這個時候主辦方是在酒店的宴會廳里準備了晚餐的。

不過顧南佳早早給蘇啟明發了個消息，一個人就溜到酒店外頭去。

蹭了人家那么多頓，不回請點什么總覺得過意不去。

她本來就不是個花別人的錢理所應當的性格，之前和劉沛出門花銷也都是輪著來的。

況且心里總覺得和對方還沒到那種不用介意錢財的關系，女孩子還是自立一點好。

于是兩個人一腳油就殺到了吳山腳下的清河坊去。

江浙的山和巴蜀那邊風格迥異，過于平緩了，沒有那種崢嶸崔嵬的感覺，好在和杭城慵懶的風格蠻搭調，稍稍抬頭就能望見山頂那縹緲的仙氣兒。

說是吃晚餐，其實到了這個點，清河坊里都是些琳瑯滿目的小攤。

兩個人東走走西晃晃，正餐一口沒吃，倒是拎了一袋子各式各樣的小吃。

顧南佳喜歡街邊的芡實糕，但蘇啟明覺得有些太甜了，只是嘗了一小口就皺起眉頭，惹得女孩咯咯直笑。

他更喜歡剛出籠的窩窩頭，金黃金黃的，就是可惜太常見，算不上什么杭城的特色。

逛得久了，天色便有些暗下來，連近在咫尺的吳山都顯得些許不真實起來。

清河坊的老建筑上投射出柔柔的燈光，每一棟都見證著這個城市的歷史、守候著往來的人群，是那樣的厚重。

杭城的夜晚太安靜了，縱使有摩肩接踵的游人，也都似乎被這古街的溫婉洗去了一絲急躁，不緊不慢的。

要是能換上一襲儒衫，踏在這青石板路上，怕真就有了些夢回南宋的感覺。

或許是氣氛到了，蘇啟明自然而然地牽起顧南佳的手，女孩躲閃了一下，見他有些不依不饒的，只好乖順地讓他牽著。

怪不得談戀愛的人都喜歡壓馬路呢，可能就是沉迷于這種朦朦朧朧的曖昧里。

都怪這夜太寧靜了，寧靜到讓人變得感性，再也藏不住胸口中那洶涌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