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秒后,季明舒匆匆趿上高跟出門,勉強保住卸妝之后僅剩的一點精致。
她將左右四部電梯按了個遍,然后戳那兒傻等,順便默默懷念起了柏萃天華的頂層專屬電梯。
三十秒,沒到。
一分鐘,還沒到。
這么慢!辣雞樓盤TvT!
一分零十八秒后,終于有電梯開門了。
季明舒一陣風似的卷進了里頭,順便把還在玩手機的谷開陽給推了出去。
谷開陽被趕出電梯時懵了懵,剛剛那是季明舒?臥槽我沒帶門卡啊趕著去上墳呢這小姐妹!
說起來,季明舒這心情和去上墳也沒什么區別了。
她一路忐忑,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小心虛,關鍵就是也不知道岑森什么時候來的,在樓下又和岑楊又聊了什么,最最最關鍵的就是——剛剛岑楊送她回來的時候抱了她,該不會被他看見了吧?
季明舒心底咚咚咚地敲著小鼓,敲了沒一會兒,她又覺得不對——
這狗男人給李文音投資電影還那么理直氣壯人五人六的,她和岑楊見個面怎么了?老朋友擁抱一下怎么了?
他岑森把初一到十四都做全了,她季明舒才伸出小jiojio踩了下十五的邊邊,心虛個什么勁兒呢!
對沒錯就是這樣。
這樣一想,季明舒腰桿都不自覺地挺直了些。
她還反思了下,這可能就是三觀太正道德感太強帶來的后遺癥。不好,非常不好,太損己利森了。
星港國際這棟大樓人員來往非常頻繁,雖然坐上了電梯,但下樓期間幾乎是兩樓一停三樓一頓,時不時就有人上下,足足耗了五分鐘才從三十三樓下到一樓。
外面下著雪,溫度低,風也冷。
季明舒裹緊小風衣走到路口過馬路,合著人流匆匆行至跟前,才后知后覺發現,岑楊和他的白色奔馳已經不見了,只余岑森雙手插在大衣衣兜里,倚著邁巴赫的車門,目光淡淡,一副審判者姿態。
這可真是活生生的,地獄空蕩蕩,岑森在路上。
季明舒下意識便問:“岑楊呢,走了?”
“走了。”
岑森應得簡短,聲音像是放在雪裹了裹,清清冷冷。
季明舒的小雀心肝不由一顫,僵硬片刻,又硬著頭皮吞吞吐吐問了句,“那你們,你們剛才聊什么了?”
“你覺得呢。”
岑森垂眸看她。
季明舒張了張嘴,愣是沒說出話。
好半晌,她又換了個方式問:“你什么時候來的?”
岑森:“六點半。”
六點半她才剛出門吧,所以從她出門到岑楊送她回來,他是全看到了?
季明舒下意識便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她又想起了下電梯時那一系列的心理活動……解釋什么呢解釋,有什么好解釋的,她憑什么向岑森這狗男人解釋!
前后不過三四秒的功夫,季明舒的態度就倏然轉變,她挺直腰桿,還伸出根手指戳了下岑森的胸膛,振振有詞道:“請注意你現在和我是待離婚的關系!你都敢給李文音投資電影了,我和岑楊吃頓飯抱一下怎么了!我還沒審判你呢,你別妄想能擱這兒審判我!”
岑森目光靜靜,沒說話,只忽然握住她戳在胸膛上的那根手指,繼而又握住她的手,特別自然地揣進了大衣口袋里。
季明舒腦子一懵。
“前幾天在談一個并購案,七十二小時連軸轉,沒有睡覺。今天上午回來,休息了幾個小時,本來想晚上接你吃飯,順便看個電影。你已經吃了,但我從早上到現在,還沒有吃過東西。”
他的目光仍然平靜,聲音也沒有起伏,平得像是在開會做報告,可季明舒卻從這日程報告中莫名聽出了一丟丟的委屈感。
而且重點是,他六點半竟然就來接她吃飯看電影了。她剛憋出來的那點兒氣勢瞬間煙消云散,甚至還有種特別后悔特別愧疚的感覺。
沉默半晌,她垂著眼睫小聲逼逼了句,“其實那個法餐,我也沒有吃飽。”
沉吟片刻,岑森說:“那去吃飯。”
他順手幫季明舒清理了下落在風衣上的雪花,牽著她走往副駕。
車門打開,季明舒遲鈍地坐了進去,剛想伸手扯安全帶,岑森又先她一步傾身,將其扣攏。
扣安全帶的這幾秒,兩人離得很近,季明舒能聞到他身上清淡的冷杉味道,也能看到他短短發梢上有六瓣雪花正在悄悄融化。
不知怎的,季明舒心念一動,忽然很想親他一下。
他在外面站了那么久,現在嘴唇一定是涼涼的,像從冷藏柜里拿出來的果凍一樣。
正好這時,岑森也轉頭看她。
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季明舒靠在椅背里,神情矜持,可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叫囂:嗚嗚嗚親我親我快親我!親了我我就不讓你跪下認錯了!!!
可惜,對視三秒過后,岑森便不解風情地直起了身體,從另一側拉開車門,仿佛剛剛那一波把手揣口袋的神操作是附近阿飄看不過眼附身幫忙完成的一樣。
呵,看來他還是比較喜歡跪下認錯:)
季明舒心里正奔騰著萌坨坨,忽然接到谷開陽打來的電話。
她“喂”了聲,又一本正經說道:“我有點餓,出去吃點東西再回。怎么了,有事嗎?你是不是加班沒吃飯,要不要我幫你帶點?”
“不,不用了。沒事,我就……打錯了,嗯,打錯了。”
谷開陽迅速利落地掛斷電話,看著對面邁巴赫疾馳而去的車影,站在馬路邊上好半天都沒回神。
冷風呼呼吹著,還是賣花的小姑娘叫了她一聲“姐姐”她才從游離的思緒中清醒過來。
她連忙買了把花,又給蔣純打電話,“你在哪?”
蔣純在吃東西,含糊不清地應了聲,“我和唐之洲在碧橋這邊吃火鍋。”
谷開陽:“那你今晚回不回公寓睡?”
蔣純臉一紅,咽下肥牛卷,又喝了口可樂,掩著手機小聲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呢,我和唐之洲很純潔的!當然會回家睡!而且我爸每天零點都要打電話查崗的!”
谷開陽才沒心思管人性生活,“那你收留我一晚,你先吃著,我去你家樓下咖啡館等你,季明舒這女人跟她老公走了還把我門卡給帶走了!”
蔣純:“那你不會讓她給你送來?”
谷開陽:“你腦子是被火鍋底料給塞住了嗎?這么千載難逢的送神機會我還上趕著上門打擾?我谷開陽今晚就是凍死在天橋底下我也絕對不會給季明舒再打半個電話的!”
蔣純:“……”
真是絕了。
平安夜,市中心節日氣氛很濃,到處在播圣誕歌,廣場上馬路邊,全都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圣誕樹,地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看這架勢,還會持續落上很長一段時間。
雖是節日,但近零點還開張的基本都是日料店和火鍋店,余下那些面館燒烤就餐環境太過一般。再加上岑森不愛吃日料,兩人剩余的選擇也就只有火鍋。
這家火鍋店服務十分到位,深更半夜服務員都還很有精神,邊和兩人說著“圣誕快樂”邊給兩人遞毛巾、送圣誕帽。
季明舒是個小鳥胃,傍晚吃了頓大餐,這會兒早就吃不下什么東西,意思意思點了幾樣蔬菜,就將平板遞給岑森。
岑森也沒點太多東西,下單后將平板交給服務員,又看了眼桌底季明舒光裸的小腿,“冷不冷?”
季明舒:“還好。”
這點冷都扛不住,還做什么美麗動人的名媛。
其實毛衣裙搭風衣也是她的冬日日常穿搭了,主要是出門時有點急,她都沒來得及換靴子,穿了雙高跟鞋就噔噔噔跑了出來,這會兒腳還真有點冷。
岑森聞言,正準備脫大衣,可服務員忽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桌邊,手里還拿了條毛毯,面上笑吟吟的,“小姐,冬天要注意保暖哦,這是給您的毛毯。”
“噢……謝謝。”
季明舒也是第一次來,對這周到服務略感意外,笑著接了。
岑森抬頭瞥了眼服務員。
服務員渾無所覺,還無懈可擊地問了句,“先生,您需要一條嗎?”
“……不用。”
岑森覺得自己可能是太久沒有吃過火鍋了,竟然不知道現在做火鍋這種半自助的餐飲,服務都已經如此到位。
季明舒是一個出門在外比較麻煩的女人,吃火鍋的時候,調料不會自己弄,水不會自己倒,帶殼的食物也從來不會自己剝。
可就是這么麻煩的一個女人,岑森也全程沒能幫她做點什么,萬能的服務員全都在第一時間幫忙做了。
離開時,季明舒還夸了幾句這家店的服務態度可真不錯,不比那些人均幾千的日料店和法式餐廳差。
岑森沒說話,只隨手揉了揉小票,毫不留情地將其扔進垃圾桶。
服務員站在門口送客,有點兒搞不明白這男顧客到底是哪不滿意,全程服務如此貼心,臨走時竟然還滿臉都寫著“你們店我絕對不會再來第二次”,餐飲行業真是太難做了。
兩人吃完火鍋已經很晚,商場原本還開著的西門也已關閉,只剩從影院下去的一輛電梯還在運營。
一路走至影院,岑森忽然問了句,“要不要看電影。”
“啊?電影啊,也行吧。”
季明舒心里冒著粉紅泡泡,面上卻應得很是勉強為難。
這么晚還在售的只有今日首映的某部愛情片,從零點到早上六點排了三場。
零點場看的人很多,到他倆要看的兩點場卻空無一人了。
影廳里光線昏暗,愛情片的節奏也慢,見沒有旁人,季明舒邊看邊下意識地就著電影內容碎碎念。
看到男主誤會女主和男二上床的時候,她忍不住吐槽道:“太狗血了,現在投資方是錢燒得慌嗎怎么什么電影都投?這男的也是腦子有泡,女主那么明顯喜歡他他竟然還會誤會,是個傻子吧,蠢得沒邊了都。”
岑森沒說話,倒是在心底附和了聲,確實是蠢得沒邊了。
今晚岑楊和他說了很多,他沒怎么聽進去,也不甚在意,不過有一句話,他倒是聽得清楚也記得很清,“小舒現在喜歡你,但并不代表她會永遠喜歡你。”
現在,喜歡你。
他看向幕布的眼神莫名柔和,唇角也往上,很淺地揚了下。
季明舒正被劇情氣得不行,轉頭卻見岑森在笑,滿腦子都是問號。
這人是變態吧女主都這么慘了他竟然還笑得出來,有沒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