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笛用籠子裝著,正值深夜,無法出城。
準備明日整裝待發,帶城靈回朝國。
莫笛全身蜷縮在籠子里,大大的眼睛看著漫天的黃沙。
那黃沙依舊是黃沙,冀城依舊是冀城,但莫笛不是莫笛了。
唐執蹲在鐵籠邊,看著莫笛:
“莫笛,對不起!”
莫笛面無表情,還是看著外面的黃沙。
“莫笛,我不是夜弦,我騙了你!”
唐執低下頭。
聽到夜弦二字,莫笛身軀輕抖了一下,看向唐執,輕聲說:
“不,你是夜弦!”
唐執一怔,抬頭看著莫笛。
二人四目相對,唐執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
“你看,你的眼睛里有我!”
莫笛笑著,干裂的嘴角一牽動,滲出了血珠。唐執聽到這話,鼻子一涼,腦子里像是雷鳴一聲,滋滋拉拉的聲音將腦海里所的記憶串了起來。
清涼的溪水里夜弦與莫笛貼得好近,夜弦輕輕一呶嘴就親到了莫笛;
黃沙的天空,夜弦低頭看去,懷里的莫笛眼睛好似星辰大海;
一線天里,雪白的米飯放入莫笛嘴里,莫笛從未食過人間的煙火,那驚艷的味道,這普通的飯食讓莫笛心醉神迷,吃得臉上鼻尖上都是雪白的米粒。
“你要把你在人間知道的故事都說給我聽哦!”
“你要陪著我,多陪我一陣子,最好是上千年!”
“你真好看,你的眼睛里有我!”
一聲聲的玲瓏細語,每一絲都滲進了唐執那顆心里,沉甸甸的。
唐執一下撲倒在鐵籠前,緊緊抓住欄桿。
“我想起來了,莫笛,小傻瓜!我就是夜弦!”
唐執說完,一身素色長袍化為盔甲戰袍,雖是血污破爛,但卻英勇熱血。
一臉絡腮胡須沒有了,只有一張剛毅堅強的臉,濃眉入鬢。
唐執沒有了,有的只是夜弦,那個曾經的夜弦,那個莫笛的夜弦,那個一線天的夜弦。
唐執不知道,莫笛早就認出了,他一定是夜弦,因為一線天只為夜弦一人設定。
漫天遍野的小雛菊也只為夜弦一人開放。
夜弦低吼著,隔著柵欄抓住莫笛的手,莫笛驚喜萬分,知道她的夜弦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怎么辦?”夜弦對這籠子無能為力,著急地打著轉,想要救莫笛出來。
可是莫笛卻一動不動,就這樣眼含淚水笑盈盈地看著夜弦。
“早就看出來你不是是真心給朝王擒城靈了!”
后面一聲冷笑。
道士帶著士兵站在夜弦身后。
“怎么?盔甲都換上了,準備和朝軍開戰嗎?”
士兵頭領嘲笑地說。
但他迎上了夜弦的眸子時就住了口。
“放了她!”
夜弦低喝!
“你一定是中邪了!”道士想安撫一下。
頭領看見了夜弦眼里的殺意,一隊軍士圍將過來,弓箭手做好了隨時開弓拉弦的準備!
夜弦低聲吼著,擋在籠子前,用身體護住了莫笛。
“唐執,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道士大喝一聲,希望夜弦可以醒來,做回原來的唐執。
夜弦的眼睛充滿了仇恨。
“你們利用唐執,傷害這樣一個根本就對你們無害的城靈,為自己的私利,不覺得可恥嗎?”
夜弦的聲音基本上都是咬著牙說的。
“唐執,你是失心瘋了吧,你就是唐執,你一定是被這個妖靈蠱惑了!”
道士還希望喚醒唐執。
軍士頭領不耐煩地說:“管他什么唐執還是別的,殺了便是!”
一個軍士射來的箭開啟了這一場腥風血雨
夜弦寡不敵眾,又一味保護著籠子里的莫笛,身體上被射了數箭,漸漸支撐不住,莫笛哀號著,籠子周圍用縛靈繩捆著,她只能伸出手臂虛空亂抓。
最終,夜弦倒在了地上,至少有數十支利箭刺穿了他的身體,當然,軍士們也死傷無數,那道士躲在一旁瑟瑟發抖。
道士看見夜弦根本不是從前那個無勇無謀的唐執,他化身了一個驍勇善戰的將軍,幾百個敵人對于他根本不在話下,若不是他為了保護籠子里那個妖靈,眼下的人也決不是他的對手。
夜弦倒在地上,因離籠子太遠,只能伸手去夠,籠子里的莫笛也艱難地伸出手來。
“笛兒,你會怪我吧,那一世,我沒能回來陪你,這一世,我卻帶人害你!”
夜弦的嘴里噴出了鮮血:“笛兒,相信我,我的眼睛里有你!”
二人的手指剛剛觸碰。
夜弦眼睛閉上永遠不再醒來!
莫笛眼看著夜弦死去,前幾世,她見過夜弦的前身都無能為力去挽救。
這一世,她依然救不了他,只能這樣看著他死去。
莫笛心里的那座大山倒塌了,她眼睛里流出鮮紅的血,臉上的瘢痕已經布滿整張臉,昔日的清純面容不復存在。
莫笛被仇恨點燃了,她嘶喊著,掩蓋住了所有的法鈴煞的聲音,法鈴煞在她的刺耳的尖叫聲中一一崩毀。
所有的軍士都捂著耳朵,有的已經捂不住了,那刺耳的聲音讓他們的腦袋瞬間膨脹,越來越大,直至最后爆裂。
莫笛身上的白衣生出濃密的羽毛,紫黑色的羽毛迅速遍布全身,臉上的瘢痕碎片一樣剝落,露出猙獰的面容。
道士和軍士們都嚇得倒退幾步。
莫笛憤怒地抖動著巨鷹一般的身軀,籠子像紙片一樣碎成粉末。
莫笛眼里火光熊熊,將夜弦的尸體護與身下,翅膀揮起,萬物俱焚。
道士和軍士們死也想不明白,剛才還孱弱單薄的女孩子怎的一瞬間便成了如此妖魔?
因為,莫笛是冀城的城靈,絕望和憤怒使這個一城之靈恢復到她本來的模樣!
這里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所有的一切化為齏粉,熊熊的紅荒火點燃冀城。
一切散盡,了無人煙!
莫笛慢慢收了羽翼,身影變化,恢復了往日的白衣素裙。
模樣還如從前,但眼睛里已沒有了從前的美好。
她站在夜弦身邊呆立良久,蹲下身,一揮手將夜弦身體上的箭羽全部掃去,抱起了夜弦,凄聲說:“夜弦,你的眼睛里有我,我的眼睛里也有你!”
莫笛抱著夜弦痛哭,悲戚絕望的尖叫讓翼城顫抖,撕心裂肺,凄入肝脾!
既然給了愛,為什么就不能給得完整!
莫笛不明白,世間本是如此,享受了愛情的美好就要承擔分離的痛苦!
天地黃沙,莫笛瘋狂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山河崩塌,天地盡毀,一片片的巨石碎成齏粉,天地一片混沌。
到處一片火海,冀城籠罩在熊熊大火中。
受不了錐心的苦楚,她抱著夜弦的尸體和翼城一起走進紅荒火中心,熊熊大火盡收眼底,也許的疼痛可以讓心里的疼痛減輕。
火焰抖動扭曲,火海里二人身影漸漸模糊。
二人已成一抹灰燼的同時,紅荒火收斂,幽幽地聚攏起來,縮小旋轉像被什么東西吸入,當冀城消失,紅荒火消失,二人消失的同時,均被一樣東西盡數吸收,然后一切歸于平靜,這樣東西掉落塵埃,那是一枚犀牛角的發簪,質地溫潤,透過光線生成一個投影。
投影是一個“笛”的字樣,這是莫笛和夜弦的弦笛簪。
憶娘淚流滿面,悲泣地像要把心撕碎一般,當看見發簪落地,天地一片混沌時,她睜開雙眼。
眼前正是清晨,秋風習習,空氣清新滋潤,院子里的樹上小鳥喳喳地叫著。
憶娘手里緊緊握著發簪,那發簪平淡無奇,放在現在也許是價值連城,但是那個時候卻也普通。
昨晚,憶娘看見的發簪那樣血管般的流動跡象已經消失了。
再一看,手心里的傷痕依舊還在,稍一用力還是鉆心的痛。
這樣想來,昨晚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那一切都是真實的,夢里的莫笛和夜弦仿佛還在眼前,那等待的寂寞和背叛的絕望還在扯著心隱隱痛著。
憶娘起身梳洗,今天有惠成主持的講經。
雖然來到這里已經幾天了,已經聽了兩次講經,每次不是打瞌睡就是走神,總之,屬于課堂里那種最讓老師們頭痛的學生。
但是憶娘要強迫自己,不可以這樣,自己是帶著使命來的,這樣的消極度日實在讓自己在愧于心。
憶娘收拾妥當,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弦笛簪戴在了發髻上。
彌勒寺,惠成主持今天的講經日,早早就有香客絡繹不絕,等著惠成主持的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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