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曼青是去年年底進的宮。
余充死后,她自知保不住與太子的婚事,便上書退婚。
沒成想,婚事剛退,宮里就出事了,她倒是摘了出來。
后來端王上位,擴充后宮,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打點關系進去了。
因有前怨在前,她原本不該入選的,可偽帝選了她。
后來戰事越是焦灼,這位余才人越是受寵,一路升為婕妤,
再到昭儀,如今已是妃位以下第一人。
偽帝倒是封了一些妃嬪,但是隨著前朝殺的殺貶的貶,
這些高官之女也是死的死廢的廢,反倒余曼青屹立不倒。
其實偽帝很少寵幸她,他們也不是尋常帝王與寵妃的關系。
余曼青對偽帝而言,更像是傾倒情緒的對象。從余充之死,奪爵圈禁,再到宮變上位,他與徐吟燕凌之間的恩怨,余曼青完全知道內情。這樣的人,太適應在他生氣的時候當個聽眾了。
之前余曼青就是個合格的聽眾。每次端王來找她泄憤,她都安靜地聽著,無論他罵她,甚至對她動手,她都聽之任之,逆來順受。
可今天,
她反客為主了。
“報仇……”偽帝喃喃重復她的話。
“對,報仇。”余曼青輕輕靠上他的胸膛,
仿佛恩愛纏綿的情人,“還記得陛下在大牢中對我說的話嗎?你說害我父親的人不是你,
我早就信了。”
偽帝慘笑一聲:“可惜你還是信遲了。”
“是啊,現在想想,當初我可太傻了。我父親萬箭穿心,也不知道哪一支是徐三親手所射。仇人就在眼前,我卻被他們蒙蔽,以至于今日落到這般境地。我父親泉下有知,一定會怪我太過愚蠢吧?”
聽她剖析自身慘痛的心路,偽帝感同身受,說道:“這二人太會裝模作樣,朕也是許久以后才查出來,暗算朕的到底是什么人。”
余曼青靠在他身上,嘴角勾起:“現在他們一個手握大軍,劍指京城,一個一統楚地,意氣風發,而我們兩個卻是躲在深宮里,看著大軍步步進逼的可憐蟲。陛下,這樣的結局您甘心嗎?”
偽帝咬緊牙關,目中透出恨意。
他當然不甘心!他謀劃了那么多年,在先皇面前瞞得滴水不漏,
只消再給他一點時間,把余充拉到自己的陣營里,再想法子讓那父子倆出點事,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入主皇宮,名正言順登上皇位!
都是那兩個人,害得他提前暴露,以至于現在得到了皇位,卻很快要失去天下了。
“朕不甘心!”
余曼青得到滿意的答案,松開他,正面與他對視:“那我們就來報仇吧。陛下,別人是靠不住的,我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數日后,徐吟收到了虞州攻破的消息。
“比想像中快啊!”她輕聲說。
“三小姐說什么?”
齊小姐恰在此時進門來。興通軍整頓后,她便重歸徐吟座下。她心思細膩,學東西也快,半年下來,已是徐吟的得力助手。
“曹全兵敗了。”徐吟將戰報推過去,“我還想入冬前動身,現在看來要提前了。”
齊小姐三兩下看完,卻笑道:“恭喜三小姐,與燕二公子相聚之日近了。”
徐吟抿嘴一笑,雖然沒說什么,但臉上多了喜色。
于是兩人開始商議正事。收了澤安,她麾下兵馬足有八萬之數,多少人留守,多少人隨她出門,何人領兵,后勤如何安置……這些事都要細細安排。
好不容易討論得差不多了,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三小姐!三小姐!”卻是衛均親自來了。
他現下與杜鳴分管軍務,每日忙得不得了,在徐吟身邊的時間也大大減少。
“什么事?”徐吟問。
衛均停下來喘了口氣,將情報奉過去:“急報,偽帝下詔,御駕親征。”
徐吟愣了一下,又問了一遍:“御駕親征?”
“是。”
靜默了兩息時間,徐吟起身往外走:“去議事堂,召集諸將參軍,我們三日后就出發!”
這個情報也送到了燕凌手上,因他離得近,得到消息比徐吟還早一點。
燕凌當下去了帥帳。
“父親!”
昭國公正在用飯,軍務繁忙,天都黑了他才抽出空來填肚子。
他咽下嘴里飯菜,才說:“看你急慌慌,出什么事了?”
燕凌直截了當地問:“偽帝要御駕親征,您知道了嗎?”
“知道啊。”昭國公回了一句,“吃完再說。”
燕凌只得耐下性子等著。還好當兵的人吃飯都快,不多時,昭國公擱了筷子,讓人端走碗盤。
“這事不稀奇,曹全一死,他手下已經無人可用,御駕親征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昭國公平靜地說。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燕凌眉頭卻沒有舒展:“您真覺得是這樣嗎?”
昭國公揚了揚眉:“莫非你有別的見解?”
燕凌道:“我在京城留了大半年,對他也有幾分了解。父親,偽帝并不是一個盲目自信的人,他又不懂兵事,御駕親征能有什么用?這不是給各路義軍豎靶子嗎?”
昭國公順著這個思路想了一下,說道:“莫非,他把自己當誘餌,想讓我們互相廝殺?”
局勢到了這一步,誰先拿下偽帝,誰就能占得先機。大家起兵又不是真的為大周盡忠,說穿了還不是想要那個位置,自然不肯相讓。
“這是其一。”燕凌說,“其二,也有可能他想跑,故意擺出這個陣勢迷惑我們。”
昭國公想了想,點頭:“你說的對,咱們得防著點。都到這個時候了,可不能讓別人占去便宜。”
意見被采納,燕凌松了口氣,向他建議:“父親,我手下有幾個人擅長打探消息,這就派他們出去,弄清楚偽帝真正的去向。倘若他真有逃跑的意圖,我就帶著親衛去抓人。”
昭國公沒意見:“好,你安排吧。”
燕凌告退出了帥帳,一邊回營,一邊吩咐燕吉:“你馬上傳信去澤安,叫徐三小姐兵分兩路。大軍由她麾下大將領著,她自己先一步過來與我會合。”
“是。”燕吉應聲去了。
燕凌停下來,看向京城的方向。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但能感覺到徐吟對偽帝有一種特殊的恨意,想必她不愿意讓偽帝死在別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