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人其實并不是死光的,是等到了官府來帶走了好些,
后來說他們伏法獲罪,承認自己是叛軍,再沒審出什么別的,于是就判了斬首。
可尋歡和顧弘景都明明白白地說了他們只不過是山賊流寇,并不是什么叛軍。
但是這頭陸離卻什么都不知道就信誓旦旦地說是叛軍作亂,
而且大晚上地突然出現在酒樓,這么多住客,好巧不巧地偏偏救了二房一家人,
怎么想都像是他精心策劃的樣子。
其實顏卿所思所想已經差不多接近真相了。
顏家自老太爺逝世后,每年都會回江南一次祭祖,也必然會途徑揚州。
陸離很早就知道他們差不多這個時節會來到,也對鎮國公府的名聲早有耳聞,
故而他給附近山頭的一幫流寇放出消息,說有京城的達官貴人今日會來到揚州,
這才讓他們盯上了顏家一行。
陸離原本是打算先通知官府的人,然后自己再去救他們,
這樣好順勢承了鎮國公府的恩,讓他們帶自己進京,也好舉薦一番,讓他更快地進入官場。
可沒想到顧弘景的暗衛一直或遠或近地守著這支隊伍,
那些流寇白日里竟左等右等不敢出手,直到入夜了才覺得有機可乘。
他們人太多,陸離本就只有些繡花拳頭,沒什么真功夫,
他不打算硬拼,救人要救在刀刃上,故而早早地偷偷在二樓躲著,
可他不確定哪間屋子是鎮國公的,直到看見顏志行和周氏一身錦衣華服,心下認定他們一家大約就是鎮國公,
便在流寇已經被清了一大部分時,“冒死”去救了人。
陸離不知道的是,顏舒志夫婦因為顏卿的早早回房,擔心她身子不適,
所以也沒什么悠哉游哉的興致,早在他到之前就回了房間,
顏卿又是讓人送了飯菜到屋里的,更沒有機會讓他瞧見。
他的自以為是和救了人之后的沾沾自喜,
都在與顏志行的交談中和看見了正牌顏家嫡女通身的氣派后,被粉碎得一干二凈。
本是英雄救美,卻被迫纏上了個二房庶女,陸離心中郁悶非常,面上卻不敢顯露半分。
“好了,天色也漸晚,明日我們還得繼續趕路,還是趕緊去驛站歇息吧。”
顏舒志心中也能摸索出幾分門道,對陸離的初印象就打了個低分,開口圓場也只是不希望繼續尷尬下去。
他走到前頭,伸手請顧弘景先走,顧弘景卻難得地回了個禮,二人并排朝前走去。
黎子鴛和顏卿一左一右地攙扶著老太太走著,邊上不遠處跟著拿了包裹細軟的丫鬟女使們。
后面是顏楓顏文軒兄弟倆和二房夫婦,卻都是各走各的沒什么交集。
落在最后的是顏霏,此時的她,除了劫后余生的慶幸,還有對身邊男子的絲絲仰慕。
“陸先生,你真厲害,今日多謝你相救,不然我只怕……”
話說一半,語意未斷,顏霏卻低下頭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倒讓陸離心中的憋悶消散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被夸贊的滿足感。
“顏小姐不必客氣,這都是陸某該做的,既然看到了,就絕不能視而不見。”
文質彬彬的樣子,最容易騙到顏霏這種情竇初開的小女兒家。
顏卿一直留意著身后的舉動,顧弘景不必刻意也能聽到他說的話,
二人竟是不約而同地嗤笑了一聲。
“見過景世子,見過鎮國公。”
揚州知府是個胖胖的老頭,姓王,接了消息匆匆地從被窩里趕來,
二位朝中大臣在他管轄的地界上受此驚嚇,就是想治他的罪革職查辦也是沒什么問題的。
他心下慌張,又顫抖著開口請罪:
“今日二位突遭此難,是卑職管治不嚴,還請世子爺,國公爺贖罪!”
三兩句竟是要跪下的樣子,顏舒志立馬上去扶住他,只聽顧弘景幽幽的聲音傳來:
“此事確是你的罪過,你必須嚴肅徹查,還我們公道。”
眼神卻似有似無地瞥向后方站著的陸離。
“是是是,卑職定徹查此事,給二位一個說法!”
王知府擦了擦頭上的虛汗,保住這條命已是萬幸了。
因著知道鎮國公府來了女眷,故而他的夫人也跟著一起來了,此時見事態尚好,便開口招呼道:
“幾位官爺貴人想必趕路也累了,驛館已經叫人收拾妥當了,只到了便可住下。”
“世子,老爺,天色已晚,我們走罷。”
黎子鴛身加誥命,此時開口應答王夫人的話最合適不過。
幾人正往馬車上走著,顧弘景卻攔住了最后跟著想一起去的人。
“陸先生不是本地人嗎,怎得也要跟去住驛站?”
“我……方才顏侍郎說,要帶我一同進京,助我來年科舉之事,故而我這才……”
“哦是是,我答應陸先生,助他科考,以報答其救命恩情的。”
顏志行聽了這話立馬開口解釋了,他是當真看好陸離的才華,
想著日后他若平步青云,也有自己舉薦之功,總是多個幫手多條路的。
顧弘景顯然沒想到顏志行會出來幫他說話,輕輕地一挑眉,狀若無意地看著顏卿。
顏卿很快就察覺到了他詢問的意思,微微地點了點頭,
顧弘景便徑直走向周澈給他牽來的馬匹,瀟灑地躍了上去。
顏卿的想法是,既然陸離避無可避,那與其讓他哪天又想出什么法子來,搭上了別的貴人,
倒不如就放在眼皮底下,讓他無法翻出任何風浪。
在驛館里住了一晚,次日顏舒志便告辭了,顏家老太爺的忌日快到了,不能耽誤了祭祀的日子。
顧弘景自然而然地跟著他們一起前往江南中心,姑蘇城。
雖然其實從京城出來,就都是一起走的,可光明正大地騎馬走在這隊伍中,顧弘景還是心下十分愉悅。
世子爺騎了馬,那顏舒志和顏志行也絕無可能只坐在馬車中,
于是也問驛館要了多的馬匹,同他一起騎馬趕路。
陸離也一直跟著,只是有顧弘景在,他全程都插不上什么話,也沒能很好地展現自己的才華,
他心下郁結,一路走得都不是很愉快。
揚州離姑蘇不遠,兩三個時辰便趕到了,
顧弘景一路護送著顏卿一家到了顏家老宅,認了地方,便婉拒了顏舒志午膳的邀請,徑直奔向姑蘇的醉今樓。
他本來就是有打算來江南查叛軍余黨的蹤跡,只是因為顏卿而突然提前了日程,
此時既然已經將她安全送達,那顧弘景也該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醉今樓里早有人等著他了,顧弘景將白衣脫下,換上一套黑色的夜行衣,
雖是白天,但他依舊能找到不起眼的暗處躲藏身影,不斷地去探尋自己的目標。
顏卿也總算可以休息一下,一路舟車勞頓,又費心費神,此時看著小橋流水的庭院美景,她一直緊繃的心弦也微微松了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