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冬初給潘再水解釋:“你之前雇用他們,應該只約定了寫單。若咱們一方提出其他要求,這些人有不愿照做的,咱們得有人能及時頂上去才行。”
“這個……也是。”潘再水略遲疑,便也認可了。
在此之前,好多人有意向來投遞行代寫書寫,順便賺取寫單的錢。
但這次,他把人請來救急,連著做了這些天,著實有兩個長脾氣了。
這兩人雖不敢跟他發脾氣,但時不時的,會給一些衣著不好的主顧放臉色,呵斥他們沒把信息一次說清楚;還會訓斥一旁打包的伙計,嫌他們手腳不夠麻利。
現在聽袁冬初的意思,好像會要求寫單人另外再做些什么似的。潘再水很好奇,難道這就是解決包裹激增的方法之一?
袁冬初沒等他詢問,便給出了答案:“再請寫單人時,提前給他們說清楚,寫單、貼單之后,他們得把包裹按郵寄地點,分別放入相應的竹筐里。”
這第一次分揀,對于寫單人來說,其實就是隨手而為的事。
袁冬初的辦法很簡單,只看做事的人有沒有想到。
尤其潘再水這樣的,本身就是做投遞的,又在這上面下了很大辛苦。袁冬初只稍稍一提點,他便豁然明了。
誠運現有的投遞范圍,劃分了六個區域,轉運大包就是按這六個區域打包的。
大包之中,是每個區域下屬的具體地點做的小包。小包里面,才是單個的包裹和信件。
差不多就是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潘再水明白之后,迫不及待的就要去安排:“我這就讓張二柱去尋人。寫單的人很好找,雖然寫單之后需要分別放置,但隨手能辦的事,他們一定會答應。”
袁冬初笑了笑:“行,那就抓緊時間。”很多事情,只需要把話說在前面,便能掌握主動。
“好嘞。”潘再水立即丟下初到的袁冬初,急吼吼的便跑了,都沒管人姑娘家的,一路辛苦,應該安頓著好好歇歇。
潘再水的管理能力真還可以,手下人的執行力很強。
他安排兩件事的時候,已近午時。等到午飯開飯,那位李嬸子已經招呼著一個后生,挑兩擔籮筐回來了。
緊接著,張二柱也回來復命:袁冬初要找兩個寫單的人,這兩人已經應允,吃過午飯便來誠運,即刻就能做事。
午飯后有一小段的休息時間,袁冬初就利用這段時間,把她的一系列計劃,給第一波吃飯的人分說一遍。
其中,不但有對寫信人的要求,對其他分揀、打包的伙計的做事程序,也有了比較嚴格的細化。
最后,袁冬初還要求潘再水安排兩個疏導人員,根據包裹投遞的目的地,進行分流疏導,分別領到相對應的寫單桌前。
這是現代一些機構,面對客戶時,很普遍的做法。也就是辦理業務是的窗口服務。
這么做,能讓店面中亂哄哄的人群有序起來,也能讓寫單人的分類放置更加簡化。
袁冬初預料的不錯,她剛把安排說完,其他人都是答應的份兒,卻有兩個身著長衫的寫單的人不樂意了。
一個中年書生冷哼一聲,高挑著一邊的眉毛,很睥睨的說道:“各位把我們當什么了?我們好歹也是讀書人,在誠運整日不停筆的書寫便也罷了。如今,還要我們做分揀的事項,你們這是打算把我們當打雜來用了吧?”
午間時分顧客會少一些,所以安排第一波進來吃飯的人中,有四個寫單的。
中年書生此話一出,其余三人都是眼神飛轉,快速在袁冬初和潘再水等人面上掃過。雖然沒開口,卻也看得出,這三人頗贊同中年書生的言語。
他們是讀書人,雖然都說讀書辛苦,但是少有在誠運寫單這樣,每天大早便來,除了午間吃飯和上下午各兩次的短暫休息時間,他們手中的筆就沒停過。
這樣不停的書寫,是他們從未經歷過的。
想他們代寫書信時,坐在自己擺攤的桌前,每日游哉游哉。雖然日子貧寒了些,卻過得體面、過的清貴。
可是在誠運做事,日日被幾個從未進過學堂、連個端正些的字也寫不出粗人盯著,真真讓讀書人的顏面掃地。
為著那多寫一份,便能多賺一份的酬勞,他們忍了。
可現在,這幫人得寸進尺,居然把他們當尋常伙計使喚……真以為他們會為五斗米折腰嗎?
袁冬初聽了中年人的挑釁言語,卻并不著急,只淡淡問道:“這位先生的意思,分開放置包裹這件事,你做不到是嗎?”
那中年人再次冷哼,卻不答話了,一副不屑于回答的樣子。
他來誠運做這檔子應急營生,漸漸的積攢了諸多不痛快。但每日的結算,卻是實打實的豐厚,比他日常寫信多得多。
若真不做了,卻著實有些舍不得。
另一個年紀稍輕、三十來歲的書生張了張嘴。猶豫片刻,還是問了出來:“既然我們擔了分揀的營生,原來的酬勞是否就不太合適了?”
有些擁擠的飯堂,眾人的視線都看向袁冬初。
這位誠運主事人的安排,讓大家原本的營生都有所變動。而且,做事的這些人中,不少都是臨時雇來的。
既然是臨時做事,那就不怎么考慮掌柜和東家的態度,把眼下的銀子賺到才是正經。
這幾個也開始動心思了:如果給這幾個寫單的書生漲了工錢,其他人是否也能跟著多賺一些?
面對各種意味的目光,袁冬初面色平靜,依然用淡淡的口氣說道:“幾位先生所做事情,和之前沒太大區別。只是把原來隨意放置的包裹,丟進幾個不同的竹筐,并未增加多少負擔。
“如果幾位一定要計較這個,看在幾位做著其他人做不了的寫單事務,那就每十單多算一文錢,算是把包裹分開放置的酬勞。”
簡直豈有此理!這是把他們當叫花子嗎?!
聞聽此言,中年書生眼中閃過憤怒之色,大有拍案而起,決然而去的勢頭。
再想想每日結算的酬勞拿回家中,妻兒的欣喜,終究舍不得這個賺錢的機會。
但若任由誠運投遞和這女子欺凌,中年人卻是萬萬不肯的。
他也收斂了情緒,先是捶了捶自己的手臂,再把語氣放淡,說道:“連日勞累,今日也是一早來了,便一刻不停的書寫,著實有些累了。容我歇一歇,再看能否繼續書寫。”
“可以,”袁冬初一口答應,又看向另外三人,“您幾位呢?也要歇息之后再看情況嗎?”
大概是袁冬初語氣太過平靜,讓三人很不踏實,相互交換著眼神,一時間竟無人開口。
詢問是否增加工錢的那個,遲疑了一小會兒,也是橫下心,附和了中年人的說法:“我,也有些累了。”
“行,先生只管歇著。”袁冬初的干脆,讓其余兩人心虛起來,目光移開,看向別處。
袁冬初卻沒忽視他們的意思,說道:“若兩位先生歇好了,那便換前面做事的人回來吧。他們還未吃午飯。”
這兩人遲疑中。
以本心而言,他們對現在的工錢是滿意的。
但有兩個同行正在爭取更好的報酬,他們若依著袁姓女子的話,乖乖去前面店里寫單……卻是把兩個同行的努力置于何地?又把他們自己的骨氣置于何地?
沒給他們繼續遲疑的時間,袁冬初緊接著便問身邊的張二柱:“你找的兩個能寫單的人,什么時候能來?”
張二柱望了望門外,說道:“他們說吃過午飯便來,應該快到了。”